霓虹灯闪烁的城市令人向往,与之对应的是不发达的农村,但时处二十一世纪,也不应十分的差,十分差的早已成为古董文物,变成了无价。如眼前的这被水包围穿插的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住上了楼房,而且讲究平等,几乎每户都是二层,当然这几乎并非都是的意思,而是几近似乎。诚如一切的不平等都是为了衬托平等的存在,人人平等只是个不得不认同的谎言。
夏颜风就生活在这个几乎平等的农村,确切地说只在这里生活了五年,颜风只记得四年级快结束的时候搬来了这里,然后住到初三毕业就去了县城上高中,现在每月只回来一次,住两天又回校。此次夏颜风回来的那个晚上又是一个人睡的,空空荡荡的二层楼里只有电视里热闹的声音,半夜回想起的只是唯一的朋友。
朋友的名字叫桃子,是个很开朗的人。桃子是唯一为颜风哭过的朋友。一同小学时,两人玩耍,颜风一个不小心把坏的木凳脚砸在桃子的额头,结果马上引起了桃子的反应。
颜风和桃子的相识是桃子告诉颜风的。五年级时颜风转了学,去了镇上读书,那时候的颜风不会骑车,每天早晚都要折磨那可怜的鞋子。某天放学后,两个人折磨到了一起。很多年后桃子问颜风,你还记得我们才认识时你说的第一句话吗?你丫的问我你是哪个班的,我就坐你前面啊!颜风记得,两人经常一路合吃一包青梅,青梅是桃子的伯伯买给桃子的,很好吃,桃子也很大方,只要还有青梅,就从不让两人的嘴巴停下,洒下一路的核。后来两人迷上了画画,也就是复印圣斗士星矢的图象,桃子很擅长那方,并把很多好看的画给了颜风。进入初一时颜风和桃子没分在一个班,颜风认识了新的朋友。在记忆中那时的桃子虽然没在一起,但两人的心从不因此而疏远,后来的分班两人又分到一起,但桃子的家为了给桃子更好的学习环境,把桃子送进了县里最好的初中。走之前桃子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爱还明里遭人耻笑的初二,光明正大地送了一封情书给班花,并大方地把颜风的爱慕也表达了进去,经济地做到了一封情书替两个人求爱。自从桃子去了县城以后,两人的信在小小的县城里来回奔走。最后两人的信因为有了爱侦察的班主任而中断,但偶尔的见面反而更有几十年朋友的感觉。颜风记得桃子第一次从县城回来是在晚上,桃子走了很远的路来看他,那次颜风感动了…后来的后来,两人都去了县城读书,桃子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颜风进了当地最烂的高中。颜风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但就是对桃子嫉妒不起来。
第二天,夏颜风是被父母的开门声吵醒的。这次回家不见父母,颜风就知道两人又吵架,而母亲唯一会耍的手段就是回娘家。颜风很同情他们,两人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没有恋爱就结了婚,用婚后的吵架来弥补那段恋爱也是应该的。在记忆里,夏颜风还很小,两人就不停地吵,那时有很多人劝架,后来,好象有很多人看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连群众也不给面子了,只留下颜风记录这一段段闹剧。若干年后,当颜风谈起恋爱才明白自己的父母现在还在热恋。不过后来据颜风的外婆说,他父母的吵架其实就是为了回娘家蹭饭,为此外婆的经济受到严重的打击。
几天的假期一过,夏颜风在父母恩爱的谈笑中离开了自己的卧室,来到学校的寝室。一放下书包便去游戏室大开杀戒,6点多回校时又购物欲狂升,买了件衣服。之后突然后悔当时父亲问钱够用没有时,清醒地回答说够了,颜风决定以后要钱时要有金鱼不把眼前食物吃完誓不罢休的决心。
学校的晚自修是从6点半开始到10点结束,其实不管早晚,自修在那班人眼里都是自我休息的意思。后来在老师的监督下,自修变成了逼修,一个个都开始认真地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比如削铅笔。铅笔削完了是例行的互抄大会。颜风读的是理科班,近四十人的班只有七名女生,所以这七人异常团结,包括答案。男生中难得几个有自己的答案,互抄也就只是抄别人抄来的而已,夏颜风做人比较自信,所以老师阅题到他这儿总会卡上一卡。
夏颜风是没经过初中的毕业考就进入这所学校的,当时听说全校只有4个名额,颜风就凑了下热闹,没想到中了标。中标的原因并非颜风的成绩怎么好,而是并不怎么坏。在最早时这是一所技校,里面有太多超前的学生,比如还没结婚就可以翻窗跑到后面女生宿舍与女友同居的,吵架吵到一半就可以拿刀砍人的。对这所学校最精辟的概括来自别校的一位才子,据说那才子为此得到了解脱,该校的校长为此也被教育局解脱,后来为了这学校的解脱教育局副局长亲自管理,自己兼了校长一职,把原本的技校革成了技校与普高的混合体。这种以乱治乱的方法取得了重大成效,技校的招牌摇摇欲倒,那句精辟的概括几近被人遗忘。但在一次偶然的饭后集体散步中,颜风一寝室人在某棵梧桐上看到了那句名言:一流的学校,二流的教师,三流的学生。估计是那才子不死的阴魂留下的,再或者人是善忘的而梧桐不是…
三个小时一过,整个教学楼就拥出大量的人,此时的食堂开始热闹,寝室开始沸腾。黑色的夜适合浪漫的爱情,许多地下恋情在那个时候展开,夏颜风内心是渴望爱情的,可自己却连与美女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只好做了正眼君子。没有爱的学习生活是枯燥的,生活的狭小与规律让所有的日记都可以拿来复印,但语文老师硬规定了一星期必须生产三篇的任务。以至很多年后颜风翻开自己的日记觉得它的细微可以再现成过去。
每天的重复终于等到会考的到来,班里分工完好,该出力者都承诺出力,夏颜风作为生物课代表早被贿赂妥帖。这会考让颜风彻底绝望,也终于明白班主任的那句话:会考通不过的是白痴。监考的是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头,望重到免检当了监考官。这两人中一人近视,太阳是他能见到最远的东西,一人耳背,宁静是他听得最清楚的声音。本来的秩序在两人的密切配合下尚可完成,不幸的是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在排泄方面有点问题,于是给学生以机会。众人大胆地撕纸,放心的投递。后来本校老师也了解详情,泡了上好的茶,殷勤地请老人家喝水。此次的会考中只有一人没过,不善作业加上不善作弊是他的致命伤,这个善良的人告诉全班他要交钱补考,颜风认为此次的补考只会浪费他更多的钱和汗,而事实补考更简单,交钱找人代替就行,自己连手都不用动,这个善良的人用不善良的行为告诉大家第一次考试交的钱才叫浪费。
之后的暑假夏颜风主动要求工作,在父亲的帮助下终于如愿如愿以偿,到镇上一家服装厂上班,早8点到晚10点。所做的工作只需不多的体力,十年寒窗全发挥不了作用。工作的第一天,有一异常大方的女人跑来问夏颜风是不是叫夏颜风,在确定之后说自己是张梦晓,说颜风的一头长发是扫把头。结果夏颜风一点回忆不起,女人的相貌倒是印入脑海,很多女人有不同的美,但都会给人一种感觉——舒服。眼前的女人除了给夏颜风舒服外还有干净,仿佛天天泡在清水里从没出来过似的。经过那女人的循循善诱,夏颜风终于记起,失散4年的同学相认。当天夏颜风一直不能把4年前的张梦晓融入到现在的张梦晓中,思考着是不是女人一离开书就会变美的问题。第一天的工作在加入了此类的思考后终于不再是纯粹的体力劳动。
工作期间,夏颜风觉得日子过得与学校无异,每天只是不停的重复,规律的波动中惟有和张梦晓一起的时刻比较生动。张梦晓无疑是个美女,但犯了一个美女的致命错误——清高,从此身边只有男人的色眼、色心。两星期后的一天,夏颜风问:你怎么不谈朋友?张梦晓说:不想。张梦晓还有一位同伴叫王凝,与之相反的是有很多男生的关心,但夏颜风看不出哪个是她男朋友,或每人都是她男朋友,后来夏颜风问:“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王凝说:“想啊,等个真心的吧。” 夏颜风列举了种种男人对她的好后,王凝说:“都是假的。”夏颜风不知道真。
三人在一起时,夏颜风受到的待遇和小孩无异,仿佛离了书的人岁数是成倍的翻。吃饭时两人总是指定他要买哪个菜,一次颜风不服,雄心壮志如外边的太阳,强硬地要了大块的排骨,结果吃到后来打恶心。被两人的耻笑和爱护后,终于服帖,乖乖地吃人家吃剩的黄瓜。三人在工作余后的行影不离给了厂里很多男同事严厉打击。很多人想夏颜风赶快开学走人,可时间就是没他们希望中的过得快。对于男同事的反感,夏颜风表现的淡漠。
当夏颜风再次回忆起这段日子时,正是他第一次失恋后,那时他坐在教室第三组第4排靠左,耳朵里塞着耳脉,听着一首叫《流泪手心》的歌。回忆里最清楚的是最后一次和张梦晓的下班,那是一个有月的夜,两人推车走在漫长的路,夏颜风给了张梦晓一只粉色的卡通表,说明天我要走了。作为回赠,夏颜风也得到了张梦晓戴了两年的表。夏颜风是不习惯戴手表的,因为戴手铐的感觉也是如此。
第二天,夏颜风很迟起床,带着整理好的一切,一个人去了车站。人们三五成群,一大帮不成熟的家长带着一大帮不成熟的孩子去学校,夏颜风看着扎堆的人们,毫无羡慕,只希望张梦晓能出现,但,这——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