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发表在上海《新民晚报》夜光杯上的一篇文章:
在中建岛与亲人通话
离开欧洲已经20多天了,穿过大西洋比斯开湾;渡过了美丽的地中海;行走过梦幻般沙漠中的苏伊士运河;冒着炎热的气温在红海中航行;又到了索马里海盗施虐的亚丁湾;然后横渡印度洋、经过马六甲海峡到了南中国海。船员们和家庭很长时间未联系了,未免思乡情结徒生,很多船员几乎被冗长的海上寂寞生活逼仄地有点发狂了。离开祖国越近,船员的情感越发脆弱,很需要在抵港前释放烦躁不安的情感压力。同时,船员家属们也担心我们是否安全通过了海盗活动敏感区,那些报章上描写的亚丁湾索马里海盗频繁劫持船舶事件让家属们忧心忡忡了整个来回航次,她们希望得到平安信息。
船渐渐驶近了西沙群岛散落在西南部的中建岛。中建岛长不到400米、岛宽不到50米。面积仅与本轮甲板面积相差无几的弹丸小岛,据说是驻军基地。这里,中国移动电讯公司专门为岛上居民和守岛军人建立了移动信号基站。离开中建岛大概30公里之外信号就呈现给了经过此地船舶上的船员,这是船员们等待很久的信号!是从新加坡方向抵达中国任何港口前最早出现手机信号的地方,或者是远航离开祖国南海最后的手机信号。
和船员们一样我也遭遇了寂寞、烦躁和焦虑不安的航海生活,也需要和老婆通通电话释放情感,讲讲离开一段时间的思念之情。晚餐后我一直等待在驾驶台,等待着手机信号。
为了得到有效、更长的信号延续时间,我要求大副改变航向,以离开中建岛5公里正横距离通过。船员们早早地把手机打开了,期望在手机屏幕上出现信号。其实等待是最煎熬的,知道有信号而没有信号出现船员往往会更加失望。当夜幕即将降临时从雷达远距离扫描探测中发现了中建岛,我连忙开启手机,在忽闪了几下信号后出现了满格信号。如此名贵的信号出现让驾驶台的人员兴奋起来:“船长!手机有信号了!”
我惟恐信号丢失捧着手机拨通了全船电话广播系统:“船员们,报告一个好消息,中建岛到了!手机有信号了!可以向家里打电话了!祝大家好运,我们终于平安回家了!”
因为中建岛实在太小了,根据本轮的船速手机信号可能持续通话的时间只有45分钟左右,通话时间十分宝贵,加上船员们形成的煲电话粥的习惯,这短促时间不太够用。船员们听到我广播后立即跑出了舱室,寻找手机信号最强处开始与家人甜蜜地窃窃私语了。此举也笑煞了移动通讯公司,船员们开始自觉交费了!
驾驶台里面的驾驶员和水手们看着我,却没有像下面船员一样欢腾雀跃般的快乐。迅即,我看他们面面相觑和焦虑的样子有点暗自好笑,知道他们目前最渴望的需求了:
“好了!现在前方没有船只航行,我来执行瞭望值班保证航行安全,你们到驾驶台外面去打电话,我可没看见你们拿手机在值班的时候“私通” 电话啊!”
原来公司安全规章制度规定,为了安全航行,驾驶员在值班瞭望期间禁止使用私人通讯工具,不准做与瞭望无关的个人事情。他们多么希望拿出手机和家人通话,可瞭望值班不允许这样做。他们又担忧在短暂时间段内错过了手机信号,失去打电话的机会。所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希望我宽容他们,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我看着驾驶助理(驾助)打开了驾驶台侧翼门悄悄地走到外面。驾助没有度完蜜月就被公司派上船了,小夫妻离别的相思之情大概蓝色的海洋才能理解。他怀着对新婚妻子内疚的心情拨通了电话,对方铃声响了两下就接通了。两人在互相问候倾诉衷肠后都沉默了,彼此通过电波感受对方的鼻息声和喜泣声。用一句话形容:此时无声胜有声!直到手机信号消失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陷入如同海涌般的思念了。可以说世人都无法体会船员这样执著的情感世界。我站在驾驶台中间,观察着祖国西沙群岛美丽的夕阳西下的海天景色,心中流露出了宽慰的笑容。船员弟兄们也很照顾我的情绪,大副打完电话后马上接替我值班瞭望。
哈哈,我终于和老婆通了8分钟电话,毕竟老夫老妻了,这些情话也就够回味的了。很快45分钟过去了,我走到了船员中间,各种信息马上充斥了我的耳际。我看见弟兄的脸上都绽露了兴奋的笑容,年轻船员的眼睛发出了异样光芒,他们刚刚和女朋友通了电话,感情交流的不错。我心目的中建岛是船员向家属报到回家的第一信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