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记事(4)
船从欧洲开过来了。这是在上世纪的90年代初期。
在印度洋中,我走进了每天都要进去但不愿意进去的餐厅。
大厨在狂叫:“他妈的,谁怎么缺德,把厨房间的碗筷勺子偷走了?”很明显船上碗筷锅瓢的缺失将永远找不回来,嫌疑就是有船员在深更半夜把它们扔进了印度洋。
政委来到了厨房,了解情况后说:“大厨,算了,仓库里面还有一些搪瓷盆子、筷和勺子!每人一套!”政委知道引起把厨房的东西丢入印度洋的原因!
原来,当时船员性格很粗鲁、豪爽。
船员正值精力和性欲旺盛期,“好斗”是雄性的特征。不例外,男人也有这样的动物属性。在整个航路上船员们相互争吵、怒目圆瞪、势不两立,甚至影响工作。但只要船进入马六甲海峡,态度来了一个180°的转变。船员们又开始安静了,原来的冤家又在一起说说笑笑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两肋插刀、拔刀相助的豪爽又表演的淋漓尽致。
中国人肚肠都是属于“食草动物”系类,绝对承受不了吃不到蔬菜。在那个年代远洋船员由于冷藏的问题,肉多蔬菜少,加上远洋船都不愿意在价格昂贵的欧洲多购买蔬菜。所以,远洋航行数月之后最想吃的还是蔬菜。蔬菜问题会激起了部分船员情绪高涨,发泄吃不到蔬菜的不满,行为极其不稳定,他们就付诸行动摔碗扔东西了。
呵呵!他们改不了农村吵架喜欢摔碗筷的陋习,这比动辄发脾气大老婆要进步多了。船员还是明白这个道理和头脑拎得清楚:“老婆是用来爱的,不是自己的出气筒,再说家里老少就是由老婆操劳的。
到了马六甲海峡了,船员有了希望、吃蔬菜的渴望马上改变脾气暴躁的行为。
经过7-8年的远洋,我毫无夸张地说,假如,在若干百年印度洋进行考古的话,就可以发现在去往欧洲的马六甲海峡到苏伊士运河的习惯航线上都有“China!(瓷器)”那个数量绝对是比起600多年前“郑和下西洋”留下的文物还要多上几百倍!
政委采取的息事宁人的态度是十分准确的。一般到了新加坡,无论如何,蔬菜价格再贵,还得通过供应商上一点蔬菜,维持三、四天时间,到香港上一点蔬菜,蔬菜还是到了国内大量补充。那第一顿蔬菜如果大厨吝啬的话也会引起“公愤”的。所以,大厨只要上了蔬菜,第一顿肯定是让船员饕餮蔬菜宴,那时的情景肉成为了最后残羹了。
远洋船有不成为规矩,到了国内船员家属来了,大厨肯定会烧“满汉全席”,大量的鱼肉让船员家属吃个满嘴流油。船员在回家的时候还大件、小件和纸板箱若干。
回到家附近就如当年县老爷出巡,街坊邻居见到此景,羡慕中不免产生嫉妒了,他们见证了远洋船员是相当不错的职业。
我现在是船舶上的大副了。香港有重现在我的视线中。数小时后我和船员们都活跃在香港的街头了。船员们也不会到山那边的旧货堆场寻找香港人扔的破旧东西了。和船员都有非常兴奋的情绪,除了到下面购买大件外,我多了一个心眼,买力所能及的带的蔬菜。
到了香港干诺道后,我和跟随的船员都买好了21英尺的大彩电,然后对他们说,跟我到后山的菜市场去一次,我想买一点蔬菜。
船员说船上会上的。我说今晚能够吃上蔬菜?供应商肯定是在开船前才送货的。那时已经晚餐时间过了。看看我的嘴巴内已经满口溃疡了。
走到后山的一排排餐饮点,飘出了香港特有的烧鹅味道,我隔着橱窗看到挂的的烧鹅不觉有食欲,但看到辅料是绿油油的甘蓝菜,马上口水溢出了,不觉得肚子已经咕咕咕的乱叫。
我挥挥手:“弟兄们,进去吃一碗叉烧面,再喊几个蔬菜如何?”
船员弟兄有点尴尬,面面相觑。手里面没有几个子,吃饭?
今天我大副请客!我招呼船员入座,然后把服务员叫来:一盘烧鹅!四盘蔬菜!每人一碗叉烧面!服务员马上说245元!我潇洒地从衬衣袋中抽出三张百元大钞:“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服务员也感觉到大陆来的船员越来越多到香港上馆子了。
似乎就如灵丹妙药,那一顿蔬菜让我忘记了口中溃疡的作痛,我感觉特好地跟船员说:当远洋船员不错吧。船员都了解这个变化,钱多了。但一个船员说:
“好像下面赚钱的机会也多了。”
改革开放的大潮正在冲击海员这个古老的职业了。
我走出了已经映射幻光的馆子,来到了菜市场,夜间的菜市场正好在收摊。
我把所喜欢的蔬菜收入囊中,大包小包,肩扛手提走向在招商局附近的交通艇码头。
我们无暇顾及香港的夜生活,霓虹灯的余辉在我们的眼前挥舞,映照在脸上。
维多利亚港夜间微风习习。
(后续:香港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