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苇叶、裹粽、煮粽、吃粽的回忆
端午节,我躺在新居阳台的躺椅上摇啊摇,摇起了小时候和大姐到小河浜内摘苇叶情景。当时浦东家乡河道纵横,走出家门就是小河浜,里面都是习习嗦嗦飘舞的青翠苇叶。大姐是摘苇叶的能手,她说只有在河浜深水中生长的宽大苇叶才柔软,是裹粽子上好材料。可是她不会游泳,不敢涉水到河中去摘苇叶。这个任务就交给我这个顽皮的弟弟了。那时候人小,还是可以光屁股,端着哪东西随便撒尿的年龄。
我听了大姐的话,脑子一发热就脱了裤子毫无畏惧地跳入河浜中央,在没入肚脐眼的冰冷水中采摘苇叶。然后在清清的河水中飘洗干净后再递给岸边大姐手里,她平整地放入篾青大篮里。尽管当年苇叶很便宜,端午节裹粽子的苇叶基本上自摘自用足矣,本地人的概念是节俭。当我从水里面起来时已经上牙嗑着下牙直抖嗦,还一个劲跟大姐说:“够了吗?不够我再跳进河里多摘一点!”
苇叶准备好之后,在端午节的前夜,全家人几乎都忙碌起来了。爷爷剁肉,阿奶淘糯米,姆妈拿出久藏的红枣、赤豆等副料。阿爸将爷爷剁好的猪肉放在酱油、各种调料内稍呛片刻,沥出酱油倒入糯米盘子里,肉粽的基料完成了。赤豆粽就比较简单了,只要把赤豆倒入糯米盘子拌匀就行了。旁边再放上了红枣、蜜枣或者蜜饯等。
我拿了大圆扁萁放在长凳上,随后全家女人们围在扁萁边开始了又说又笑的裹粽子了。我看见阿奶、姆妈和大姐熟练地把糯米包进了苇叶内,随后一只手把住粽子口咬稻草扎紧。我和小弟一起把裹好粽子的苇叶尾巴剪掉,肉粽两只相连,赤豆粽三只相连,分别放入两只篾青篮内,一般我家要裹上10多斤糯米的粽子。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团聚在扁萁边,享受了少有的天伦之乐。粽子的魅力在此刻不仅仅是一种食物了,而是家庭的亲情再现了。
粽子裹好了,阿爸将粽子提到了两眼灶上,按肉粽、赤豆粽放入了两只大铁锅内。在粽子的上面还放了平时积攒的一篮鸡蛋,围着铁锅排了一圈。阿爸又从灶边水缸内舀入了浸没粽子的清水,盖上了锅盖。我钻入了灶眼边上,将一把稻草团塞入了灶堂引火,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根火柴。片刻,灶堂内燃起了熊熊烈火。然后,又把木质硬柴塞入了灶堂。慢慢地,硬柴端头发出唧唧的汽化声。一团旺盛的灶火映红了我一张笑脸,额眉泌出了汗珠。灶火开始温暖了铁锅,继而铁锅内开始沸腾了。蒸汽从锅盖中渐渐腾升,绕过灶间的房梁袅袅逃逸出了小小的气窗,一股苇叶的清香顿时飘漫了灶间的角落,我从灶眼边上斜身看见了锅盖在突突地震动,馋唠虫就在唾液口水中痒痒了。当粽子煮沸后再添薪数根硬柴后,开始文火闷粽子了。大概2小时过后,阿爸开恩了,把滚烫的粽子拿出几只分给我们几个孩子品尝,当然未尽口福,吃着刚刚煮好的粽子肯定和现代雀巢咖啡的广告语一样:“味道好极了!”
当铁锅内稍许冷清后,阿爸就把粽子捞了出来放在篾青篮里,挂在屋檐下的篮钩上。当晚,我看见左右邻舍们同样把煮好的粽子吊在屋檐下。整个村庄到处溢出了粽子的香味,大概忙到半夜才带着喜悦回到房间睡觉去了。就这样我在粽香的静夜中慢慢地进入梦乡。我感觉我正在吃粽子,吃的肚子涨咕咕的。
第二天早晨我起的特别早,阿奶和爷爷已经开始准备碗筷剥粽子了。姆妈拿出了事先做好的香袋和装有煮熟鸡蛋的袋戴在我们的脖子上,阿奶把泡在酒里的雄黄涂抹在我的额头上。我吃着稍稍还有一点余热的肉粽,味蕾顿时感觉到了粽子特有的清香。还有蘸了绵白糖的赤豆粽,心里感到端午节特别的甜蜜。
当我们背了书包兴高采烈地上学去时,家门高悬了如剑一样的一把菖蒲和飘着草药香味的艾蓬,据说是辟邪驱虫。我发现同学们端午节上学几乎都是一样的装备:香袋、鸡蛋袋,同学们都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还有带足了中午吃的各种佐料的粽子。大家在中午的时候交换粽子,比试谁家的粽子味道最好。当年,糯米和猪肉、以及赤豆、枣子都是父母们凭票买来的,或日积月累省下来的。为了就是让大人、小孩过上一个愉快的端午节。
现在城市化了,河道没有了,苇叶没有了。粽子当然有,那是在超市的橱窗内,要什么样的粽子有什么样粽子!可是味道和价格都是走样了!有的甚至还是天价的粽子,我想这些粽子吃了不可能长生不老吧。
我想起了冰箱中还有弟弟刚刚送来的粽子,弟弟说这是弟媳买来的南汇苇叶亲自裹的,而且是在行灶上旺火煮的。
我在躺椅上慢慢地回归到了现实中。我打开冰箱把粽子放在微波炉中加热,吃着粽子感觉就上来了:“还是弟媳裹的粽子好吃!”
在端午节到来之际,我把“粽子”献给海嫂们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