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见闻
红海并不是人们主观概念中的红海,红海不红。它还是像世界上的海洋一样都是蓝色的基调,两岸的沙漠把红海染的有点黯淡情绪的灰黄色。我驾船航行红海无数次,尽管景色并没有发生显著变化,每一次都对红海有新的感悟。
红海南面起始为亚丁湾的BAB EL MANDEB海峡,北至埃及的苏伊士湾。在没有开挖运河之前,红海是一条海上死胡同。红海随着灰蒙蒙的太阳升起、下落度过了几千年的沉寂历史。流传下来的就是“阿里巴巴和40名强盗”的著名故事,还有伊斯兰信徒们颂读的古兰经壮观场面。几乎在红海上空飘浮都是震耳欲聋、叽哩呱啦的念古兰经的声音。
红海之所以称之红海,那是因为红海沿岸的阿拉伯各王国臣民看到浅海中生长的红色海草、红珊瑚、红贝类等大部分红色物体和海生物,还有大量的红鱼,把海洋边缘染成了部分红色,加上赤色的沙漠,顾名思义,阿拉伯世界的臣民们就干脆把这个封闭的海洋称为红海了。
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西方国家看中了埃及的西奈半岛的地理位置,开挖了一条文明世界的洲际大运河——苏伊士运河,沟通了亚洲到欧洲的海上运输航线,从此亚洲去往欧洲的船舶不必绕道可怕的好望角,航线距离缩短了5000多海里。从此,亚洲和非洲被从陆地腰宰了,有了一条明显的界河分割开来。运河的东面为亚洲、运河的西面为非洲,是世界上唯一用人工开凿运河为基准的洲际分隔线。从来多事的阿拉伯世界导致了苏伊士运河萎靡不振,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这里战火不断,苏伊士运河直到1975年才正常开放。经过不断维护深挖,现在可以通过30万吨超级油轮,像我们超大型集装箱船舶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越运河。从此,红海日渐热闹起来了,南来北往的商船活动遍及了红海角落。
曾经在80年代初期,我做驾驶员在红海航行时遭遇了一个庞大的美国航母战斗群,还有西方世界各国的军舰。他们正在红海内聚集,聚集的最终结果打响了海湾战争。那次军舰命令我们远离,但是远离后的海域还是依稀看到了飞机从航空母舰上成批地起飞,消失在天际。战斧式导弹从军舰导弹发射管中喷出一团火焰升空。这些军火都是烧向伊拉克的。
美国老布什总统把伊拉克萨达姆总统从科威特赶了出来,伊拉克自己的土地也遭到了联军的打击,打的萨达姆闷声不响了。从此,伊拉克陷入了十几年的经济制裁的深渊中。最后第二次海湾战争萨达姆总统成了老布什儿子小布什总统的俘虏。一年后上了绞刑架,断送了卿卿性命,至今战火还在伊拉克燃烧,爆炸声不断,恐怖活动蔓延到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然而,在红海的两岸开始了另外一股恐怖势力,就是曾经得到美国扶植的基地组织。他们与美国反目之后开始了全世界的恐怖活动,而遭殃的还是平民百姓。
恐怖组织在红海内布置了水雷,可是水雷炸响后重创和沉没的不是军舰而是大量的商船。我记得当年海湾战争后,走在我轮前面2天的姐妹船在返航国内途中经过红海,在距BAB EL MANDEB海峡150海里的岛礁区碰上了一颗磁性水雷。顿时一股冲天水柱从右舷边升起,船体剧烈震动,把驾驶台玻璃震的粉碎,连船员房间里面的镜子都震落下来,主机马上熄火。船停后检查发现右舷2舱干舷下面被炸成破洞。经过调整压载水左倾后海水并没有进入大舱,人员也没有伤亡。两天后我们经过该海域时真是提心吊胆啊。
不久,我们从新闻中听到一艘停泊在亚丁港内的美国军舰遭到了基地组织的袭击,军舰伤亡惨重。海上恐怖活动日益增多,海员的生存环境变得非常严峻。尽管红海内浩浩荡荡的商船你来我往,每艘商船的船长和驾驶员在红海航行时都是双目炯炯地盯着前方,警惕的目光和雷达一起扫描海面,惟恐不幸中招。可是不管怎样危险,中国海员一直没有畏惧地退出航海,反而为了祖国航运事业的发达,海员们勇敢承担了红海的风险,不管那里乌云翻滚,我自巍然不动仍然活跃在世界海洋上。红海在海员的心目中还是亚洲去往欧洲的通道。
BAB EL MANDEB海峡是在晚上1800时抵达的,这里是国际海事组织规定划分的分道通行航道,来往的商船都非常遵守海上避碰规则,来往船只都航行在各自的航道上。分道通行的好处就在于在狭窄水道能够让来往船舶减少碰撞的危险。像我国公路的交通规则一样,采纳右行通航的规则。当进入BAB EL MANDEB海峡分隔航道后,船舶航向变为向西北航向航行了,实际上这个航向就是红海的基本走向,它是一条南北方向狭窄的海洋。
4月份红海内没有较大的风浪,船舶在BAB EL MANDEB海峡北流的影响下,船速从21节徒然升到了23节。主机负荷变的轻了,尾部拖延了很长的尾迹留在了BAB EL MANDEB海峡。我又到了20年前姐妹船碰到水雷的地方了,趁着船舶在自动驾驶导航仪正常工作,我和驾驶员边了望、边开始讲述被我重复了好几遍的“水雷”故事。
现在,落山的太阳随着航向的变化在船舶的左舷45°方向了。它灰蒙蒙的带着一天的疲倦,极不情愿地向我们告别,黑暗笼罩在红海海面上,星星一个个从隐藏地角落出来了。不一会儿,满天都布满了星星。长期使用全球定位系统(GPS),天文航海的基本识星知识遗忘了很多,我还能认出的几个是大熊座的北极星、猎户座的天狼星,其他星星看来只有它们来认识我了。但是我只要对着测星卡,还是能够分辨星名。在海事大学学习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红海因为沙漠气候原因以及光线被沙漠冷热变化巨大温差影响发生了折射,利用六分仪测太阳、恒星、行星天文定位误差很大,原则上都是利用陆标定位或者GPS定位。而现代船舶基本上都是GPS定位说了算,在大洋上快速GPS定位取代了古老测天定位。而公司为了让驾驶员掌握导航仪器失灵应急情况,还是强调了必须每月训练测天定位的基本功。
看了美丽的宇宙星星后有点异想天开了,思维回到了思念远在家乡的亲人了。我想象比北京时慢6小时时差的上海已经是深夜了,大概他们进入了梦乡了,相信在梦幻中他们非常惦念我的航行。还有所有船员的家属都把心系在了正在船舶上工作的海员弟兄们。
第二天早晨6点,我又出现在驾驶台了。当我推开驾驶台门时天已经完全明亮了。只见左前方一艘军舰在以17节的速度常规航行,右边一艘杂货船被我轮正在追越,我轮正夹在她们的中间航行,三条尾迹拖向远方,仿佛成了一支三角形海上编队!“红海上出现军舰并不少见,本来就是敏感地区,从军舰的装备看肯定不是沿海国家的。”我和值班大副打了招呼之后,拿起了望远镜看了左前方的军舰很自信地对大副说:“我估计这是从波斯湾调防的西方国家的军舰,也是过苏伊士运河的。”
证据还是我曾经在波斯湾霍尔莫斯海峡遭遇到询问判断的。某次航行波斯湾,在海峡口遇到了澳大利亚的军舰;在相距伊朗领土不远的公海内遇到了英国军舰;此后在卡塔尔海域附近又遭遇到了加拿大的军舰,最后我被美国军舰彻底询问。
询问的题目还是由美国女兵出,我认真地回答,就像小时候在课堂上很腼腆地回答美丽的班主任老师的问题,脸上出现微微的潮红,不是紧张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感觉。船舶上能够和异性通话的机会绝无仅有,一下子面对女声,似乎变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激动了。可惜对面军舰的女兵无法感受,这个询问是通过无线电高频电话传送的,商船和军舰的距离就是望远镜也看不清对方脸面。
中国船舶完全隔绝了女性,就像某部电影中呼喊的:“战争让女人走开!”中国航海责任全部都交给了刚毅的男性去承担和完成,可以承担而且能够承担航海责任的温柔的女人们被人为地、甚至是迷信地隔开了船舶。中国首开船长、轮机长妻子跟船远航的禁锢被COSCO打破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国营航运大公司跟进,何况让妇女在船舶上找到岗位?这个不正常的状况还将继续下去。一贯提倡的“女人半边天”在中国远洋船舶、就是在国内航行船舶上失去了作用。这是不是对男人公平?
我风趣地谈到这个男女问题,引来了驾驶台上大副和水手的哈哈大笑。
左舷的军舰慢慢接近了,大副拿了望远镜看清了军舰的标志:“一叶红色的枫叶标志在军舰的侧翼建筑上,一枚同样的图案的国旗迎风招展,舷号为339。”
“哦!那就是加拿大的军舰了!”我和大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军舰的国籍。
我向右舷望去,迷糊的东方没有一点碎云,淡淡的灰黄色空气充满了沙漠飘浮起来的微粒,犹如薄雾把水天线遮障、迷糊了。而惨淡的太阳在迷障中出现了,最后照耀在红海这块广袤的海洋上。
我轮继续向苏伊士运河驶去,大概在2天后就可以抵达世界第一大运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