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牛仔裤引出的故事
某天，衣羊看见“海嫂小屋”内甚闹猛和充满温馨，某位海嫂帖子上衣羊突然发现她在寻觅曾经与她老公同船的海员，衣羊同时发现他上的第一艘远洋船“平安城”显赫地占据前几位。衣羊有点激动地马上回了一个帖子告诉海嫂，衣羊第一艘船就是她丈夫曾经工作过的船。海嫂也激动地回帖说：“看来我们很有缘，不知道与她丈夫同船过没有。”
这船名强烈激起了衣羊28年前第一次上船所遭遇的事情，估计从今开始激起了衣羊撰写回忆录的欲望。他告诉海嫂：“遗憾没有和他丈夫同船，但深信通过交流或者约定今后一定能够见面，畅所欲言地谈论过去航海生活的一幕幕情景。
“平安城”是一艘万吨级的杂货船，当时已经有近20多年的船龄，有双杆吊和重吊。生活区很破旧，船员房间“一室两户”，没有卫生间，与现代船舶比起来是旧社会的滚地龙。
那年，从海运学院毕业后公司调配就安排到此船当实习生。衣羊接到调令后风尘仆仆地乘了黄浦江上定海桥轮渡的交通艇等上了“平安城”甲板。从此开始了航海生涯。
“平安城”并不平安，当年是二手船被公司买来的德国船。主机很成旧，衣羊第一次出海就碰到在大海中主机故障，随后封缸维持航行，他第一次感觉了海员航海的风险，但衣羊还是坚持下来了。在此船上实习了10个月，还是背了实习生的身份下船。
原因：衣羊作风不正！各位不要误会，衣羊不是到风月场所去，也不是到不雅的夜总会去，而是在香港购买了邓丽君的黄色磁带，还买了与海员身份不符的一条牛仔裤！
那次“平安城”完成了一次东南亚小远航航次，满载了一船五金杂货在马六甲港卸完后，因为船长没有航运部门的路道返回不了上海了，公司安排在香港修船然后到北朝鲜南浦港装水泥回汕头港。就是在香港一游，衣羊积极进取的信心遭到了严重打击，以致影响了晋升。
船进香港友联船厂了。在修船期间船上政委（一个非常刻板严厉和古怪但缺少人情味的中年人）组织了一次下地活动。这对于实习生来讲碰到了第一次到香港下地机会，内心充满了对香港市井风貌的向往。他没有多少航海津贴购买东西，但也又20－30块港币可供消费。
在老船员的带领下，他们三人一组拿了船上发的面包、馒头和灌满水壶的白开水，较奢侈的船员拿了船上发的可口可乐。自然，老船员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九龙油麻地的小商品市场。
作为上海乡下人的衣羊，此刻到了香港这块尚未收回国有的资本主义社会土地，顿时被那些眼花缭乱的美女商品广告所吸引，那些小摊、小铺上的录音机里面播放的都是美妙的音乐，与衣羊原本脑袋里面生硬的大陆歌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得衣羊落兜兜、团团转，没有东南西北的方向了，听得衣羊沉湎于靡靡之音一发而不可收了，稍不留神身边的老海员都不知去向了。好久才看见同组的老海员们从一家书店嘻嘻哈哈地出来，跟着那个店的老板娘叉了双手捂在胸前横在门前，把那对肉鼓鼓的乳房撑的老高，脸上带着蔑视的阴笑：“大陆仔，穷光蛋，没钱就不要进来光拿书看、问价钱不买书，占便宜啊！”
衣羊不知道老海员做了一些什么，但从老板娘脸色看，肯定惹她不高兴了。
“找了你们好久，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老海员故意躲了衣羊进书店翻看书籍还倒打一把。接着老海员带着衣羊走到了一个依屋檐支起的书摊上又翻起杂志了。衣羊出于当时的下地纪律谨慎躲避了，一部分老海员老吃老做了，还拿了书籍塞到衣羊眼前，衣羊斜了半眼看得面红耳赤了急忙躲开了。老海员哈哈大小，觉得这位小阿弟还没有经风雨见世面。
老海员过足了书瘾后横穿了一条街就进入了卖当时流行录音机磁带的商店，里面都是港台歌星的磁带，老海员们都争先恐后地挑选邓丽君的磁带。衣羊在大学时代就听到过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家里没有录音机感觉大家一起买，也就挑了最喜欢的两盘邓丽君磁带。
接着，老海员又闪进了一爿服装店，琳琅满目的衣服看得衣羊目不遐迩。老海员说这里的衣服裤子质量很好价格也便宜，怎么样？小伙子买一件衣服穿吧，保证你穿的得体。
衣羊看中了一条深蓝色的标有Apple字样的牛仔裤：“我有衣服，不过我很喜欢这条牛仔裤，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的，目前国内也开始行牛仔裤了。可是我钱不够。”
老海员一听：“没钱，没钱就借啊，一个航次不就是可以还了吗？下地到香港机会不多，自己也不能擅自出来，错过购物天堂，你要后悔的。”
衣羊从口袋拿出一把港币，一数离开牛仔裤的价格还差十多块港币：“那好，您就借给我十块港币吧，下个月等领了航贴就还给你。衣羊想以自己实习生的航贴估计三个月就能还清了。何况还刚刚上船没几个月，后面还有7、8个月时间呢。
有了钱垫底，衣羊壮了胆子走进了这小小底服装店，横挑竖拣终于挑到一条非常合适的牛仔裤。老板在旁边用永半生啦叽的香港普通话怂恿：“不错啊！穿在你身上太潇洒了，你看啊! 这裤子包得屁股浑圆的啊！线条出来了啊! 该凹的地方凹啊！该凸的地方凸啊！性感啊，你懂吗？你走出店门，肯定有很多靓女看你啊！不错，你是一个靓仔啊！”
衣羊在店老板的一通“啊……”的表扬下，耳朵根变软了，仿佛自己的确变成了香港仔了。老海员也顺着老板的话：“老板啊！你就再便宜5块啊！他买了一条，我也买一条啊。来的人都买一条，薄利多销，不就是都在里面啊！我们这里一共有6个人啊，怎么样啊？”
老板目瞪了衣羊他们一眼，然后拿出了计算机，噼里啪啦按了几下键盘后：
“老板啊！我们是小本啊。我卖给你们亏本啊！”他装出一副不愿意的苦涩表情：
“算了啊！这次算我亏啊！老板啊，以后多来光顾啊！”接着他抖豁豁地将弟兄们的牛仔裤装进包装袋：“这位靓仔啊！你就不要脱了，穿了牛仔裤回去吧。看你多么地潇洒啊！”
老海员们也怂恿衣羊穿了牛仔裤回船。衣羊轻了骨头，看着穿着牛仔裤体现出来的错落有致的身高182cm的魔鬼身材，至少他认为用自己的钱买了一条中意的牛仔裤好生得意。
当夕阳下山之际，他们手中的面包、白开水也消耗殆尽了，手里拿着血拼回来的东西走到了舷边。衣羊有点筋疲力尽了，老海员到了舷梯口不知道什么原因说：“你先上去吧！我到船头去看看水尺，一会儿就回来。”
衣拿了买的东西蹭蹭蹭上了舷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一等，你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原来政委立在舷梯口检查船员购买的物品呢。衣羊不知所以然乐呵呵地马上将东西的过去：“政委，我买了几盘磁带。”“买了什么内容的磁带？”政委脸阴沉下去了：“船上不是有纪律不准买靡靡之音吗？你看你都买的邓丽君的黄色歌带。还大言不惭地说几盘磁带，你这个大学生有问题。”他说：“拿过来，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国内，由船上统一处理。还买的两2盘！”衣羊连忙争辩：“这是……！”
此刻，其他一些船员看见衣羊被政委缠住了，认为有机可乘了，都像泥鳅一样滑溜溜地闪过政委背后溜进了房间，把买好的磁带都偷偷地藏好了。
“还不肯认错？”政委依然铆牢衣羊，又把视线转移到了衣羊的牛仔裤上了：
“看看你这个大学生，好样不学，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就被腐蚀了。还像样不像样，穿了流氓一样的牛仔裤。还不快换掉。牛仔裤算了，你自己保存但告诉你，在船上不准穿出来！”
衣羊莫明其妙刚一上船就被政委训的狗血碰头，脸胀的通通红：
“政委，这邓丽君的歌已经在国内都唱开了。我不觉得黄色啊！”
“还不黄色，我没有接到允许购买邓丽君磁带的通知，难道你想犯错误？还有，赶快把牛仔裤脱了。流里流气地样子，还是从海运学院出来的？我看你像是监狱里出来的流氓！”
衣羊听了政委一口胡言，马上当着他的面将牛仔裤脱了下来，然后递给政委。当政委伸手想接过衣羊手里的牛仔裤的时候，衣羊突然缩了回去，然后使劲往海里面扔去：
“让牛仔裤见鬼去吧！老子买什么都是错的。”他嘴角一斜，看着政委，杵了一会儿，眼睛瞪着政委。那个样子让政委看得有点害怕：“你不能乱来，我会处分你的。衣羊转过头狠狠地说了一句：处分吧！我就是买了磁带和牛仔裤，我不会打你的！”
这下可好了，衣羊从此在船上每天开会都被当成了批判对象，作为教育船员的活教材了。在船员大会上政委对着船员们说：“大家好好帮助他，他们今后都是做船长的料，现在不把他们纠正，以后我们远洋船开出去还不是乱套了。以后我们的船员都会被他们影响，国家都要变颜色了。大家说，你们有没有责任教育他啊，不过我了解到，很多老船员也带了不好的头，也买了一些不该买的的东西，我已经跟你们讲过了。到国内都得报关，谁有事谁负责！”
此后，衣羊表现再好，政委给穿的小鞋太紧了，再也脱不掉了。衣羊实习生上船实习生下船。幸亏在第二艘船舶碰到了一位从吴淞商校出来的资深老船长，不久就当上了三副。
郁金香 
[原创]一条牛仔裤引出的怀旧故事[2009-3-4 20: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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