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救生衣的故事 

上世纪80年代初期发生的一起中国远洋船舶发生大风浪中折舟的悲惨故事。

某年四月，正是中国江淮气旋频发的季节。江淮气旋是中国长江、淮河流域形成的低气压天气系统。在江淮形成后慢慢东移中国东海、日本南部海面广大地区，当江淮气旋一出大陆来到东海之后开始发展壮大。

在东海通往太平洋的日本沿海的大隅海峡时，由于受到狭管效应，江淮气旋发展到了肆无忌惮的狂风恶浪，最大风力可以达到11－12级。这样恶劣的海况对航海者来讲是十分危险的，东北大风毫无留情地折腾船舶。

如果一艘吨位不大的话，可能就是毁灭，船沉人亡，航海的风险突增。由此，在大风浪天气情况下大隅海峡是海员十分畏惧的海区。尽管大隅海峡附近就是日本本岛，离开海岸线只有7－8海里的距离，但是海峡的水深超过200米，有的地方可能超过500米，在大隅海峡太平洋侧，水深将达到1000米以上！

大隅海峡风高浪急，我无数次通过这个海区，遭遇大风浪也是感觉寒毛凛凛的可怕。我刚刚当船长时也差一点到太平洋底下的东海龙王那里报到，还好东海龙王看见我还年轻，开恩饶了我，而另外一艘4千吨级的远洋船却没有我幸运，遭遇了灭顶之灾。

二十多年前的四月，这艘远洋船舶的船员们在日本内海内的某港满载了一船滑石粉徐徐离开了码头。在日本港口待了一个星期之后，解缆回国了。最为让船员非常兴奋是喋喋不休谈论靠泊日本港口时的收获，几乎每一位船员都购买了日本的二手货电器。船员们用仅有的一点航海津贴转遍了日本街头角落之后，用100丹日元、2百丹日元买回了让国人们非常羡慕的二手电冰箱、彩电和四喇叭录音机。他们在晚上解完缆绳后就聚集，拿出了自己购买的各种电器，在餐厅里面开始了展览和修理。每一个船员都绽露了喜悦之表情，他们能够回家和老婆、亲朋好友有一个交待了。这些都是当年国内最为吃香的大件！

站在驾驶台的船长却没有这样的愉悦心情，他接收到了电传机发来的海面气象图！看着密密麻麻的低气压等压线布满了整个东海并逐渐扩展到了大隅海峡他开始担心了。通过分析他马上作出了决定再航行10个小时之后到鹿儿岛湾内抛锚避风。他马上通过莫氏电报把请求抛锚的信息传递到了公司调度室。2个小时后公司调度室回电同意抛锚避风。

太平洋面上开花浪一个接一个扑向这艘小小的远洋货轮，这艘仅有100多米长的船舶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了。到鹿儿岛湾内的航路正好与正在东海发展的江淮气旋（低气压）相向，越是向鹿儿岛开，风浪越是大。船长与公司调度室联系区段内，天气形势和大风浪越发强大，他失去了转向进入附近的丰后水道日本内海避风机会。船在大隅海峡附近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坚持在驾驶台的船长脸色也开始象海面的天气一样阴沉起来。船舶装载的是一票大宗货物，都是滑石粉。他担心货舱内的滑石粉会在摇晃中移动产生侧偏变成了事实。滑石粉在统舱内移动了，船舶在大风浪都是偏向左侧，斧正的希望很渺茫，但船长还在以自己的驾船技艺和经验努力保全船舶。看着船舶摇摆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偏，他有了不祥的感觉。立刻，他对外发布了SOS求救信号，并在内发布了通知：要求船员穿好救生衣到餐厅集合，准备应对出现的险情。带着求生的电波在即将覆灭的船舶电台上发了出去。

在舱室内的二管轮对船舶经常的摇晃已经麻木了。他支撑在床边缘上努力维持平衡。舱室内椅子随着左右摇摆，左右滑来滑去，他对椅子的移动无动于衷了。

突然，椅子滑到一边后再也滑不过来了。再听到船长的广播，他感觉不好，马上从床上蹿了起来，拿了一件救生衣船上，趁着舱门滑开之际跑出了舱室。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舶侧翻了。在茫茫凌晨的黑暗中他发现船舶侧面船舷上船员都趴在上面，还有的船员掉进了海里。

此刻，他发现一个身影正在侧面船舷上正在拼命拉扯即将入海的一名船员。二管轮一看原来是船长正在抢救船上服务员。服务员因为措手不及，在船长发布集合令的时候，没有携带救生衣。当服务员被船长拉了起来以后，船长把自己的救生衣脱下给了服务员。二管轮看得真切，他感动地向船长呐喊：“船长，你不能没有救生衣，你还得带我们逃生啊！”

船长转过脸，心情沉痛地向正在船舷上的船员们宣布：“弃船！”

一个大浪袭来，船舶慢慢地沉了，船长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船员离开。他用力把穿了救生衣的船员推下了船舷，避离船舶下沉时的漩涡，尽可能争取时间获救，船员们全部落水了。而船长什么也不听船员们劝告立在船舷上大声呼叫：“弃船！往前游就是海岸线，日本海上警备队已经开始搜救了，船员弟兄们船长对不起你们!”

此刻，在海里漂浮地船员们正要游过去救船长。船长在船舷边仍然最后高喊：

“这是船长的权力和责任！船在我在，船不在我也徇船！船员们永别了！”

一个大浪覆盖了侧翻地船舶。正在海水中漂浮的船员们在海水的反光中，看见船长慢慢地和船一块下去了。

幸运的二管轮此刻突然感觉身边浮动了一根软软的物体，求生的欲望让他马上抓住了。原来这是根具有浮力的尼龙缆绳，他把缆绳围绕在身上。在缆绳端点他发现另外一个人也正在抓缆绳。原来是政委！于是，两人都用整个缆绳纠缠起来，在冰冷的海水中随波逐浪。他们互相鼓励，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天渐渐亮了，二管轮和政委突然听到天上有直升飞机的声音。一会儿，飞机就在头顶上盘旋。二管轮有气无力地举起了双手招呼飞机，以便他们识别，可是飞机盘旋几圈后飞走了。

二管轮和政委沮丧了，加上水温影响他们几近处于了半昏迷的状态。政委也在昏昏沉沉中不断呼唤二管轮给予一点信心。

正当他们失望的时候，直升飞机又飞了回来。他们看见海面上的缆绳上还有人员，马上将处于昏迷的二管轮和政委救起了。

原来直升飞机在救了其他船员后，无法再救他们了，必须回去放下被救船员之后才能返回来救他们。巧！也是这根缆绳的漂浮的目标让正在处于昏迷和死亡边缘的二管轮和政委获救了。被救船员都在医院内统计了。获救15人，失踪8人。

政委和船员都在等待奇迹，他们还在等待船长能够回来。

可是船长再也没有出现在船员面前。

别人问我：“衣羊船长，如果你碰到类似的情况，你会怎样做？”

我说：“我不希望出现这样悲惨的海事，因为国家和公司赋予我的权力就是维持船舶安全航行运输货物。我的责任保护船舶和船员的生命安全。如果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与船同生死共命运，我也会把生的希望让给船员。

这是船长的职业道德——权力和责任！”

还有一个故事，我将写好之后再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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