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曾经乡土气息的土地
我是浦东农家、上世纪50年代在目前世博园区内出生的农民(呵呵后来社会发展改变了身份)。这是日新月异变迁的土地,有我的老宅,它坐落在黄浦江的龙华嘴的浦东一侧后滩南面、马家宅北面的地方。
上世纪六十年代前老宅边上河道交叉,土地肥沃,桥比路多、船比车多的地方。立在老宅的围堤上听得到黄浦江波涛声声。
没走半里路就可以走出江堤,黄浦江畔布满芦苇,层层密密,芦篙摇逸,一直蔓延到黄浦江滩涂尽头。里面是飞禽走兽天堂,芦苇中式候鸟翩翩起舞,滩涂上潮沟、水潭鱼虾成群。潮涨潮落,满潭鱼虾欢乐。最乐的就是靠江吃江的船民和江滩边上的农民,只要潮退了,潮沟中遍地是沪,到处是栅。那鱼捕不尽,网不完,前赴后继,为江岸居民提供了丰富的渔业资源。走到芦苇荡尽头,就是清澈的黄浦江了,江面帆影,百舸争流。火轮船拉着欢畅的汽笛行驶黄浦江上,随后拖出长长的白雾袅袅升入天空。
极目远眺黄浦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消失在沙滩水潭中。后滩江边上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木排随波逐浪、沉浮迭现,风流倜傥。滩清、水清、空气更加清晰。淳朴的浦东乡音“今朝轰(风)度来斜啦”隔着黄浦江传到了城隍庙老城厢。
老宅一切活动都是与黄浦江息息相关,标准浦东话乡音还在上世纪50、60年代出生的人嘴里环绕,习性至今未改。给变迁的上海、给世博园留下了浦东文化的纪念,抒发了浦东人对浦东土地的爱戴,并传承这老浦东人家的有朋友来不亦乐乎的韵味。
曾记得老宅后面竹园一个春雨夜过后,遍地竹笋。有的时候屋后的竹笋还会长到房间里,会从下面顶破地板到床下钻出来。小时候姆妈对我说:她跟着祖母一起挖笋,将鲜嫩的竹笋与鲫鱼同煮,喝鱼汤催奶,把我奶的白白胖胖。由于竹笋与我成长的关系,现在还对鲜笋情有独钟,只要是竹笋上桌,我就食欲大开。
盛夏夜晚,小台子放在庭院中纳凉晚餐,祖母蒲扇摇摇,赶走讨厌的蚊子,我躺在竹床上仰天观看满天星斗,听在大轮船上当木匠、辈份高、年纪轻的“老公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吵着要他指点牛郎、织女和北斗星,帮我从银河的东边到西边数星星。数着、数着头慢慢垂了下来。冥冥中远处的萤火虫在飞舞,不知名的鸣虫和咯团(蛤蟆)咯咯的叫声把夏夜搅得丝丝困意,在蒲扇的习习凉风中进入了梦乡。
每天祖母、大人们用略有弧形的汏(洗)衣裳棒在水桥头浆洗衣服、淘米洗菜,我也在那里不知道危险地与大人们戏水玩耍。用小石子投掷河滩,把那些可怕的蟛蜞赶进洞去。当家里缺少荤菜时,那些横行霸道的家伙被我祖母和父亲放到了餐桌上,面拖蟛蜞、红烧蟛蜞还有夜开花烧蟛蜞汤常常使我回味无穷。
每年八月的潮水暴涨季节,黄浦江在熙熙秋风下推波助澜,涌进了老宅边上的河流,河流承受不住黄浦江潮水,就开始没进了庭院和客堂。我家遭遇“水没金山”,出现家中凳漂台移、大人忙乱围堵河水的景象。
冬季则是一河的厚冰,在雪后的河床上可以在上奔跑、嬉戏,留下乱糟糟的脚印。
春雨绵绵的桃花季节,祖母的大脚踩在河滩上在自家的水桥头附近用四角网扳鱼。在一片泛黄的河水中“浑水摸鱼”,常常有惊喜出现,很多桃花鲫鱼在鱼篓中聚会了。
初夏一天早晨醒来,看到东壁角一看祖母正在起劲地扳鱼,我赶忙“乘道弄兴”(瞎起劲)帮祖母一把。不想脚一滑,滚到了河里,呛了几口黄水,急得我祖母把网一歪,正好落入网里把我扳了起来。拉我上来后:“小郎、小郎”心痛地唤不停。我却在祖母怀里咧嘴嬉笑,我祖母一把掌狠狠地朝我屁股上打了一个大板:“小赤佬,吓煞我了!还笑!”
我被打的生痛,真的哇一声哭开了。突然祖母的网里又开锅一样,鱼在网里乱窜,我一抹眼泪、鼻涕连忙拿起鱼兜伸给祖母:“阿奶,我来了!”
很早,上钢三厂开始扩建了,老宅内的前辈带着我们小辈成了世博园第一批搬迁的农民。
从此以后,老宅在红彤彤的钢火中成了海市蜃楼,成堆火红年代时期的钢包散发了热气腾腾的焰火,成了心中的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接着弥漫在空气中黄色的灰末到处飞扬,黄浦江渐渐变了颜色,芦苇也在工厂的扩张中慢慢消失,鱼儿游到了上游闵行,搬离了生息的家园。潮沟中的江水再也没有活泼的生机了,带给我们的是泡沫般的混浊的、不可使用的淡水,从此以后浦东黄浦江支流中的水桥头也没了农妇赤脚举起洗衣棒展现“西施浣纱”S形身段了。还没有搬走的农民就在黄色粉末的土地上种植了高铁质含量的蔬菜,源源不断送到市区的菜场。上海的环境和空气质量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渐渐被污染了。
时过境迁,一晃我们进入了21世纪了。我过去老宅边的土地上现在一道彩虹飞架浦江,卢浦大桥的英姿吸引了又一次的巨大变迁。有天,听到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老宅的土地上要变迁了,举世瞩目的世博会就定在这里。接着,留在这块土地上的由农民变成居民的市民开始了动迁了。搬进了夜里都会笑出声的世博家园,重新安居乐业了。
风尘又起了,不过黄色的铁质粉末不再扬尘了,而是工地的尘土飘扬了。几年后的今天黄浦江变得清澈了,开始透明了。原来羊肠小道般的上南路变宽了,更加有名了。周家渡成了进入世博园的漂亮水门码头。
渐渐地,一座座别有风味的建筑拔地而起,天下粮仓的中国鼎、异域风情、形状各异的建筑成了养眼的风景,世博园成了原住民自傲的一块土地了。
面貌在2010年5月初华丽转身巨变了,消失原来地貌特征的土地终于成就了中国人百年的梦想,世博园定格在浦东了。
世博会改变了老宅,后搬的老宅土地上的乡亲在世博家园更加幸福了。
而我们也为早期的奉献感到自傲,我逢人就说:“世博园就是我的老家!”
老家在世博园变得白天华丽、夜间流光溢彩了。
哦!我忘了提及了:我的老宅就在世博园世博大道和塘子泾路交叉路口的西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