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织女”生活三部曲
□ 王爱民
上天用“离别”这把锋利的手术刀,在她和他的心上划开一道伤口,接着又在伤口上无情地洒上一把“相思”的盐,然后再用“重逢”这张创可贴,为他们疗伤。
(一) 离别
离别时,情切切,意绵绵,全世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她和他“怎一个愁字了得”。她将头深埋在他的怀里,以泪洗面;他翘首望天,旨在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滑落。谁也不愿看到谁落泪,只是用沉默安抚着彼此内心的脆弱。
紧紧相拥之后,他悄悄将离愁装进行囊,故作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企图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爱情的包袱,谁都能拿得起,但不是谁都能放得下。他的脚步,因为爱的牵绊,沉重如山;她偷偷藏起无声的泪滴,假装坚强地莞尔而笑,旨在让他放心远航而无后顾之忧。可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的世界晴转多云,风雨雷电纷至沓来。因为离别,她突然恨透了这个世界。
君不知:这是生离,而不是死别,又何须这般感伤?!这只是俩颗心的漫长旅行,环绕地球一周后,终将回归起点,合二为一;这只是一份真爱的艰难跋涉,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终将修成正果,苦尽甘来……
毕竟,时代的巨轮,早已拉近了天涯与海角的距离,同时也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而她和他的离别,其实早已走出了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冷艳,也走出了王维的“劝君更进一杯酒”孤寂,更走出了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
离别的痛,仿佛盛夏的阵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雨过后,留在心底的是满室的阳光,还有别后的思念和对重逢的憧憬。这时候,她和他都惊奇地发现:时空的距离只是一堵形同虚设的墙,隔着这堵墙,彼此依旧能感受到对方咚咚如鼓的心跳。
(二) 相思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岁月,就是一条江。思念如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滔滔向东流。
梅雨萧萧,“又催下、千行泪”,思念伴江水节节高涨,精神大堤不堪重负。伊人“把酒黄昏后”,“倚遍阑干”,“望断归来路”,翘盼“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午夜梦回,思念再次唤醒沉睡心底的往事。当发黄的记忆在岁月的墙上片片剥落,伤心早已化作微笑的沉默。无眠的夜晚,伊人独坐月下,遥望斗折蛇行,遥想牛郎织女“七夕”之约,心头潮湿一片,唇边却已字句铿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岁月的彼岸,思念的种子,伴寂寞随风飘摇——飘进他的心田,便长成一株隽永的风景;飘在他的头顶,便早生多情的华发;飘于他的笔尖,便化作了万语千言……
思念,宛如一坛陈年老酒,经历岁月的发酵,愈久愈纯,愈纯愈香,直至酝酿无尽的芬芳。一经开坛,醇香四溢,芸芸众生皆为之醉。
思念,更如一根缆绳,一头系在天涯,一头拴在海角。它度量的不只是一段时空的距离,更有一段世间至真至善至全至美的真情。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天各一方的日子里,他和她可以自由地思念,却无法轻易从思念中自由解脱。正如一个身陷囹圄的鸟,一旦拥抱了自由,再也无法从自由走向羁绊。
诚然,岁月之江,无情地横亘于她和他之间,但他们如水的思念,从这头流到那头,最终缠绵地交融在一起。
(三) 重逢
在经历离别的切肤之痛、相思的炼狱之苦后,燃烧的激情慢慢降至冰点,狂热的心渐渐趋向麻木。她和他宛如冬眠的熊,在蜇伏的状态中度过了数九寒冬。当冬天的最后一缕冷风远离爱情的花园,俩颗冬眠的心,终于在温暖的触碰中苏醒了。
重逢,是一张熬得发黄的旧船票,但是永远有效。无论他何时荣归故里,那一张熟悉的笑脸始终在温馨的灯光下如花绽放。不知疲倦的他,最终背负着仆仆风尘,回到为他守候已久的港湾。
就在某个风雪飘零的夜晚,他匆匆叩开她的心扉,像一片落叶轻轻飘进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她感应到了,激动的泪水如潮涌至。灯光下,他细细展读她那张流泪的脸,像是展读一张港图,用他善睐的双眸记下了每一个感动的细节。岁月,是一把镂月裁云的利刃。再美的青春,再靓的容颜,又怎经得起它的镂刻?!望着她日渐憔悴的容颜,他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心疼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无语,只是让俩颗心紧紧重叠在一起。他努力将自己想像成一支利箭,狠狠地将她射穿。澎湃了365天的激情啊,早已累积成山,汇聚成河,一旦引爆,足以让整个宇宙毁灭千百次。然而,她如水的温柔,正好以柔克刚,化干戈为玉帛。弥漫的硝烟,最终随风散尽,而冲锋的号角依旧响彻云霄……
贴上“重逢”这张神奇的“创可贴”,她和他的伤口都不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