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几个外国朋友
泰山的船员组成似乎有这么一个特点,管理级无论是甲板部还是机舱一般都是中国人,如果有外国人的话,一般二副和三鬼会聘用印度巴基斯坦或者缅甸的船员,而老鬼和船长则偶尔会有那么一个来自于韩国或者其他什么国家,我至今还没有遇到国外的。而下面的人员比如甲板部的一水二水和机舱部的加油(技工)则绝大部分都是外国的。就从我在这儿的这半年来看,机舱里三个加油一般一个是印度一个是巴基斯坦的,另外一个就是福建的。而甲板的二水全是国外的,一水也就只有一个是国内的,之前的那个是南通的,现在的来自于福建莆田。卡带呢则往往只有中国卡带,不过在我们来之前甲板部就已经有了一个印度的卡带,就是前不久才刚走的那个。到目前为止我才遇到一个wiper,印度人。电工一直都是外国人,之前的好像是印度人,我刚来两天他就回家了,现在的这个比我晚来两天是个缅甸人,和之前的三鬼来自于同一个国家。剩余三个职位水头、老泵和铜匠一般都是福建人。由于甲板和机舱几乎是完全独立的两个部门,所以平时工作上的来往很少,跟那些国外的一水二水的接触肯定就更少了。所以我所说的外国朋友现在就仅限于机舱里里面的几个加油和一个或两个三鬼和老电。
我刚来到的时候这里的三个加油全是外国人,两个印度的一个巴基斯坦的。他们三个人可有意思了,三个人拥有三种完全不同的身材特点和完全不同的性格特点以及三种完全不同的办事风格。
最有意思的数那个个子最矮的Sukch。他个子矮小,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猴精猴精的类型。可能是印度人拥有这种风俗习惯的缘故,他整天蒙着一个黑色的头巾,脸上布满着杂乱无章的胡须。头巾从额头开始向后把所有长长的头发用那块头巾包裹起来,(说的不客气点儿,其实就是块黑色的破布,嘿)就像是中国解放时代一个老农的那种装束。当他把头巾取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裹上时,乍看那扎成一个小辫的长发和满脸的胡须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音乐家或者其他什么艺术家。似乎是他命苦所以做不了艺术家,就只能在这里做加油啦,呵呵!他的确是那种猴精猴精的人,我来没多久和他一起才干了几天活就发现他特爱偷懒,干活的时候总喜欢找容易干的、方便干的或者最轻的,而且干起活来还慢条斯理的,,我跟他一起干活从来就没有过干活的那份心思,总想着要是能揍他一顿心里肯定会舒服很多。他干活的时候就是给人这种不打他一顿不解恨的感觉。不过干活归干活,他人还是不错的。有次跟另外一个高个子加油聊天是高个子加油对我讲,Sukch不喜欢这个行业,于是他干活的那种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似乎和我一样,我也不喜欢这个行业,不过现在在这个实习了半年,虽然感觉自己还只是个实习生,但是有时还是认为自己似乎已经有了元老般的资本,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偷偷懒耍耍赖之类的。我想如果他不干这个而是选择其他行业我想他会有个更好的发展。尤其是每次他给我解释一些英文单词的含义和用法的时候,让人感觉他就是一部活词典,解释的别提多仔细和准确了,而每次我让那个高个子给我解释时,他看上去总是很为难,而我让他用另外一个词代替他也总是支吾支吾半天想不出半个词儿,这点跟Sukch比差远了,因此我就想他如果做个老师肯定会很受学生的欢迎。Sukch特别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他浑身都是肌肉,而且从他秀出来的照片来看俨然就是一个壮汉,似乎不逊于张飞,但是船上一旦有人感冒,每次就必有他,于是这就让人特别费解,你长那么多肌肉是干嘛用的呀,连个小感冒都得敌挡不住!
现在Sukch已经回国了,之前我们送姜昆回家的时候他没在值班于是也跟我们一起跑到甲板送了送,凑凑热闹。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没有和高个子的时间长,而且我之前还和高个子一起值了将近一个月的班,但是我想我还是对Sukch了解比较多一些。可能是因为他更加喜欢和别人交往,不像高个子加油那样有一点内向和拘谨。刚来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机舱查管路或者特意找Sukch聊天练习口语。因为他很有耐心,所以虽然聊天的过程总是磕磕绊绊的,但话题却几乎涉及了各个方面。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让我记忆最深刻就属当时我们互相介绍家庭成员组成和房子的布置,当时我们还互相给对方画图来解释,可有意思了。他家里有父母兄妹和他共五个人,和我们家差不多,而且也就比我大不了一个月,不过他排行老二,我则是老大。他的父母是都农民,兄长在外工作还没有结婚,妹妹才九岁,长的特别可爱。当时他还给我看了照片,长大确实特别可爱,只是他们印度人喜欢在头上蒙那些东西,让人看起来感觉不太习惯,他妹那张没有蒙头的照片比蒙头的看上去好看多了。如果非得用形容中国农村女孩的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我感觉清秀这个词还是蛮准确的,而且一点也不像这个Sukch,他没有留胡子的兄长看上去就比Sukch让人舒服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他的父母,反正看上去就是那种地地道道的印度乡下人。房子也是很普普通通的那种,和国内农村的大部分农家是差不多的,但是院子外面大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大众给他们家添加了不少景色,我想在他们村庄里有那种车的人正如他所说的肯定没几个,所以把它停在大门口外似乎又让人感觉有点招摇。
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他有没有被老鬼或者二鬼训过或者发生过其他什么大事情,反正在我来这里之后,他被老鬼训了一次被二鬼警告了一次然后还帮了我一次大忙。说来惭愧,他被老鬼训那次我感觉责任本应该是要我来承担的。那是在我来到之后的第一次货油操作的过程中犯下的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二鬼让他去开货油泵的主蒸汽阀,这里的货油泵属于透平的那种,由锅炉产生的高压蒸汽直接驱动,当压力很低时货泵很难启动。当时我跟他一起去了,走到阀旁边的时候没等他说什么我就主动拿了一把阀扳手去开,他看我要开也就走了。当我只开了大概一圈半的时候因为阻力很大所以误以为已经全开,后来二鬼也以为是全开了(二鬼肯定是没有去检查,只是看Sukch回集控室了所以就这么认为了)。但是到后来要启动货油泵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能启动起来,整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启动,但是看上去一切都那么正常。后来就把老鬼给叫到了机舱,他来到之后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能正常启动。最后二鬼彻底一检查才发现主蒸汽压力不够,然后就立马想起主蒸汽阀来了。不一会儿主蒸汽阀全开之后,货泵马上就启动起来了。稳定下来之后,大家一起回到了集控室。该休息的休息,该值班的值班。而Sukch却被叫到了老鬼面前。像这种非常低级的错误,估计也就我这种卡带才会犯上一两次。不过责任自然是由加油来承担,而且老鬼又那么的生气,一顿狠批在所难免了。当时我仍在旁边,老鬼虽然是用英语对他进行的批评,但是断断续续的我还能听懂一些,老鬼骂他心不在焉工作不认真,而且还说要想回家立马给他写辞职报告。我听了听后感觉,这次虽然不是他犯的错,但是老鬼却骂的一点也没有错,他本来就是那种工作态度,这次逮着这机会让老鬼狠批他一顿对他也好。我还窃喜,毕竟刚来嘛,本来就想找机会整他一顿,这次可逮着了。不过我当然也很惭愧,就因为他是加油,我是实习生,责任就得由他来承担,所以感觉也挺对不起他的。
第二次是发生在新卡带来了之后不久,具体哪天去查轮机日志才能知道现在我记不太清了。那天上午干完活之后大家都一起去吃饭然后各回房间休息,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事呢。下午一点钟我和新卡带一起乘电梯去机舱,我们刚打开电梯正要走出电梯时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焦油味,当时我就纳闷,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当我俩转身走向集控室才刚到门前就看到值班的加油Sukch着急地打着电话。一问才知道发电机油头冷却油回油管又漏油了。当时我还没有特别慌张,心想漏就漏呗,用得着那么慌张吗?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还是匆忙的跑向了发电机。因为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了,只有两个卡带和一个加油,这种情况下出了事我们肯定得过去检查一下尽量解决,解决不了另外再说。跑过去一看我差点给吓蒙了,一大片柴油从发电机上端哗哗的往下流,要是发电机声音再小一点绝对能听到这柴油向下流的声音,而且当时发电机最低端的周围的溢油槽里的油早已经漫了出来,发电机上端狼烟滚滚,特别吓人,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上前简单看了一下立马就又退后了很远,心想要是爆炸了该咋办呀。当时Sukch还在集控室慌张地打着电话,幸好没有看到我那么胆小。但是后来我在远处站了一小会儿又一想这二鬼他们马上就要来上班了,我要是不采取点措施被他们看到了还不被批死啊,算了,豁出去了,顶多就是一死了今天。这样一想心里就顾不到那么多了,这时新卡带也跑了过来,我就一边让他拿东西,一边跑到工作间把仅有的半麻袋面纱一股劲儿的给抱到了发电机一侧,然后又整了两个桶和几个挫抖儿就不顾一切地刮起油来。过不了多久二鬼三鬼他们一大帮人也一起赶到了,三鬼把发电机换成另外一台,然后大家认真检查处理一下这才没酿成大祸。不过自始至终我都没敢跑到发电机上端去阻止喷油和油在排烟管上继续挥发。应该是三鬼第一个跑上去然后下来停了发电机又跑上去擦油的,后来铜匠和二鬼也上去帮忙了,四鬼是在大家都忙了完之后才匆匆赶到了。幸好三鬼二鬼他们都赶到的及时,当时甲板部正进行着今年年检的第三次审核,要是这台发电机发生稍微大一点儿的事故被检察官发现了,今年年检做的一切工作肯定全部作废,重新审核,虽然今年的年检机舱部一次性通过而甲板部已经在搞第三次审核而且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Sukch肯定是要倒霉了,而且是特倒霉,就在出事前一天我还打他小报告呢,我怪他还是那么的懒,自从他来到就一直没有勤快过,之前的卡带就经常怪他等等好多呢,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发生了这种事,我想这次肯定不能怪我,而且我也没有了像上次那样的负罪感。不过还好了,因为二鬼是新来的二鬼,所以在批他的时候还是挺留情面的,根本没有像上次老鬼那样批那么狠,这次批评权当做是一次提醒或者警告吧。二鬼批了他之后我还偷着乐,看你这次还长不长记性了!哈哈!好像他每次被批我都特别高兴似的。
最后一次就是前不久的事儿了。也正是在他等回家的消息的那几天。那几天特别忙,由二号发电机调速器自动调节不稳定而发现的一号发电机四号缸和六号缸漏水从而引起的吊缸工作就是在那几天进行的。最初的前两天我们两个卡带和高个子加油以及wiper每天都是十六个小时的工作量。结果在第二天我值班时就出现了问题。当时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值班,只有我是一个人值班。下午大概接近五点钟的时候他们都回去休息,剩下我和Sukch在集控室里研磨排气阀,当时是我在值四点到八点的班,而Sukch只是临时干一小会儿。和他一起研磨阀的时候我就跟他讲这两天我一天干十六个小时,感到特别特别的累,然后还摆出边磨阀边睡觉的一个姿势。后来大概到了五点半的时候,他说要上去吃饭,吃晚饭回来换我吃。我知道磨阀这活儿他不会能干多久,看看时间也到吃饭时间了,其实我也想偷懒,等他走后,我也好到集控室外巡逻一下,疏松疏松筋骨,于是就让他去吃。等他刚走,我立马起身走向了发电机那边,因为这里的发电机经常出现问题,刚才提到的漏油事件已经是同一处的第二次发生了,所以他一走我就直奔发电机。集控室和发电机在同一层,都在third deck。当我走到离发电机旁有两米多远处时发现地上全是水,仰头一看我慌了,水从second deck哗哗的往下流,像瀑布似的。我赶紧顺楼梯跑了上去看个究竟。刚走到上面我更是惊呆了,那水早已布满了右舷侧甲板没过了脚踝,我一脚走下去水顿时灌满了整只鞋里仅有的空间,一股凉意从脚踝像电流一样迅速传遍全身。我这才突然意识的大概四点半的时候去给发电机的膨胀水柜加了一次水,肯定是加水阀后来没有关闭引起的。我跑到膨胀水柜那儿一看,果然如此,水正从水柜上侧的观察口突突地往外冒,一侧的溢流口早已经不能把过量的水排到下水管道中了。我关了阀又赶紧往lower floor电梯旁放泵的地方跑去。第一次拿了一个小泵,拿到上面一试,太小了,几乎无济于事,然后又匆忙整了最大的那个空气泵一口气从最低一层抱到了最上层,早已经忘记了这上下就有三十来米高,光楼梯就拐了五六个弯儿,还有拿空气管排水管和开日用空气阀,当时还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之前辅海水泵进口管附近一个小盲管漏了一点水我还慌张地去叫铜匠,后来还被他说了一通,现在简直难以想像膨胀水柜溢流那会儿我是怎么一口气完成那么多的。当我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Sukch恰好吃完饭过来换我,之前我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换我吃饭,还以为他去吃饭之前在跟我耍贫嘴呢。他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发现吊缸工作刚开始了两天的一号发电机摇臂油柜,发现那儿也往外溢流,而且油底壳液位也上升一些,他认为发电机也在漏水,如果发电机真的漏水那就应该立马通知三鬼。因为当时我们不确定是不是发电机的确也有问题,所以最终决定打电话通知三鬼。当时我们之前的那个特别勤快的三鬼已经回家了,在船的是一个经验不足的代三鬼,其实是个四鬼,经过最初的两天吊缸工作大家一直认为他没什么三鬼经验可谈,而且Sukch也唯恐把他叫来他也会不知所措,所以他打算叫另外一个四鬼。我考虑了一下,感觉四鬼的一贯风格不太适合解决这类的漏水问题,于是决定让他直接打二鬼的房间电话,把二鬼叫来。结果二鬼没在房间,餐厅里的服务生告诉我们他在甲板干活。然后Sukch决定去甲板叫二鬼下来,而我先去second deck驳水。等Sukch再次下来,已经将便装换成了工作服,俨然是要帮我大干一场的姿态。在他去甲板的一段时间里,我试了两个下水管入口,都是堵着的,另外还有一个,但是离的太远排水管根本够不到。正在我发愁之际,Sukch抱着另外一根排水管赶来了。还是他有经验,管子接好之后,直接把管子拉到third deck插进锅炉下边缘的放残口里。他留在下面观察,我在上面起泵,等泵起来之后我向他示意了一下,因为在机舱里声音是很难听清的,更何况我们不同的两层甲板上,他看我示意已经开泵也向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可以顺利进行。这样才最终避免了大祸的发生了。等二鬼赶到的时候,上层的水我已经抽去了大半,自己还庆幸没有被二鬼发现之前那种恐怖场面。后来二鬼、代三鬼、wiper、另一个卡带和老电也匆匆赶到。大家分头进行,很快把水给控制住了。等一切都结束了,泵、空气管、排水管我们都收拾好了的时候,四鬼光着肩膀一手拿着上衣边走边摔地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这时二鬼和代三鬼已经在集控室里了,我正在外面整理心情,当时四鬼从电梯里出来遇到我就问我怎么回事,我懒得理他,等他问了三次我才跟他答了一句“没事儿,膨胀水柜漏了点儿水”,然后我又长吸了一口气壮了个胆儿拉开集控室的门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向二鬼面前摆出那种听候发落的姿态。还好是老乡,二鬼并没有批评,先是让我去把湿衣服给换掉,我哪有那心情呀,于是我不肯,但是他坚持要我先去换,我只好去换。两分钟不到,也就是电梯上下走的时间,我就又站到了二鬼的面前准备接受他的狠批,可是他又让我先去吃晚饭,他坚持那样,没办法,我只好跑上去花了总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把一大碗面条给搞定后又迅速出现在二鬼的面前。自始至终能看得出二鬼甚至没有生气,我想这应该算是对我们这次处理漏水事件的一种肯定。不过后来他还是提醒了我几句,像是在宽慰。当时我心里还怪他呢,要不是让我一天干十六个小时,加水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把加水阀的开当成关呢,而且当时我关好了(其实事后才知道,我加好水之后又把阀给全开了,而不是像我告诉他们的那样“忘记关了”;当时那种半睡眠状态确实很容易犯晕)之后还确认了一下呢!事后我检查了一下淡水柜的液位,发现一下溢流了大概三点五吨水,但是在写轮机日志的时候我少写了一顿,就是为了防止四鬼嫌水溢流太多指责我,(后来他真的看了一下轮机日志,发现只溢流了二点五吨,然后就没有说什么),剩下的一吨的数目我在接下来的两个班里每个班把淡水的真实消耗量给多加上半吨,然后就把账目给赶了回来。总归,真的特别感谢Sukch,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并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万一就像老电事后说的那样水从上方漫到发电机线组里,然后引起连电着火,哪怕漫进去一点也比之前的漏油严重。恐怕,这一着火一台发电机会全部作废,我想因为这被中途赶回家的滋味肯定比流放三千里也要遭罪。
第二天凌晨和Sukch交接班的时候我又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谢,他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并向我说声谢谢。然后又过了一天,他就走了,在他走之前我跟他说我会想他,他客气地又向我说了声谢谢。可是真正要说感谢的人是我。
前面提到的高个子加油其实就是这个现在还在船上但是马上就要回家的Kanwal。之所以称它高个子,是因为他个子确实很高,看样子那身高有超过一米九的样子,船上最大号的工作服他竟然穿不下。之前我就跟他讲,你不去打篮球却来这里当技工真是浪费了你的先天条件,他听了笑了笑。因为他的身材特点,我发现称他高个子加油比直接称呼名字更容易让别人明白我在说的是他而不是别人。于是后来每当我跟别人提起他时,我就习惯了用一种特别的描述方法,此时我会把手举到很高,至少举到我的头顶然后跟另一个人讲那个高个子加油怎么怎么样办了什么事等等,而不再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Sukch和他虽然都是从印度过来,而且家乡离得也不是太远,但是他们的办事态度却迥然不同。Kanwal干起工作来十分认真,而且特别老练勤快,一点儿也不会偷懒,而且Kanwal还会自己发现一些活去干,跟其他两个加油相比,他是最被大家伙儿认可和经常被称赞的,而且深受四鬼青睐。他也帮了我一些忙,比如关于舱底水系统的一些阀的位置和如何驳油驳水。驳油驳水在其他船上都是四鬼的工作,但是在这条船却把这个工作交给了加油,而且自从我来到这里,这份差事一直都是Kanwal一人在完成,所以他对这个系统特别熟悉。之前我自己也根据管路图去查过,但是实际的管线跟最初设计时的早已大相径庭,而且这里的管线走的特别乱,又是在舱底,查起来特不方便,我查过两次,但是每次都是只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根本就找不出来。其实本来一点儿都不想查这个系统的管线,因为又不让我去驳油驳水,虽然以后这也是我的工作,但是由于每条船的舱底水系统的布置都会有所不同,所以我就想等以后做了四鬼再查也不迟。但是日子久了,四鬼老是问我会不会驳油驳水,无奈之下,在一次值班中我就根据自己查的画了一幅图然后拿给Kanwal来纠正。他先是给我解释了一番,然后有些解释不通的就又带我一起到最底层给我演示了一遍,当时他也挺有耐心的。
和Sukch还有一点不同的地方就是,虽然他帮过我数次忙,他并没有Sukch那么的热心去帮别人,看得出他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平时只喜欢认真干事,仿佛有点内向。这有时就让人感觉有点冷漠。我最初刚来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基本上就仅限于冷漠,有次我晚上去机舱找本说明书要拿回房间看,走的时候我给他打了声招呼,并告诉他我要把那本书拿走,本来不想给他打招呼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礼貌一些比较好,哪料到他竟然不冷不热的跟我说,拿书的事不用告诉他。不用就不用呗,我当然知道不用给你讲啦,一个破加油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嘛,给你说一声还不是为了给你个面子嘛,你竟然脸上挂着那种表情跟我讲这些,没有病才怪。不过后来跟他接触多了慢慢地对他就有了更多的了解,看在他干活勤快能干的份上,我对他的气也慢慢的消了。
其实他年龄是和我一般大的,甚至比我还小一些,Sukch我们仨,Sukch最大,Kanwal最小;但是身高却恰好翻了个翻,挺有意思。
另外一个加油就仿佛是他俩的综合体,干活既不属于喜欢偷懒型的也不属于勤快型的,而脾气呢既不属于善于交际型的也不属于那种极端冷漠型的,不过骨子里却有着巴基斯坦人特有的好战精神。他年龄特大,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他七四年出生,做加油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年头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那么烂的英语混了那么多年的。之前四鬼有意的考过他,我们发现所有以HOW开头的句子,不管多么简单,除了HOW ARE YOU他一个也听不懂,船上巴基斯坦人又那么少,能顺利的混那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
之所以说他干活既不属于喜欢偷懒型的也不属于勤快型的是因为,如果你给他安排个工作,哪怕是他非常不愿意干的,他带着情绪也会给你把活干完,但是如果你不给安排,即使再多么显眼,谁发现了都知道去干的活儿,他却跟没有活儿一样从来不会主动去搞定它。之所以说他脾气既不属于善于交际型的也不属于那种近似冷漠型,是因为即使你跟他交往一辈子,他也总是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偶尔给你来点勉强的微笑,让人感觉有点恐怖。我不知道巴基斯坦国内连年内战是跟他们的人民好战有关还是跟恐怖主义有关,但是就从这个加油一个合同期跟三个人搞仗的记录来看,他骨子里的那种好战精神着实令人佩服。而且在他们国内那种只针对同胞的好战精神在这里延伸到了印度人的头上,并且创下了三次搞仗中一次持刀差点与同胞拼命,两次与印度人赤手空拳的惊人记录。现在他也已经回国,我想他回国后,巴基斯坦政府早已经给他授予了好战分子的名誉称号了吧?!
最后我想提一下的就是我们之前的那个缅甸三鬼,在缅甸考证特别难,所以他干了十几年到现在还只是个三鬼,但是如果在中国,凭他的能力和工作态度我想早已经做了几期老鬼了。
他七四年出生,现在有一个女儿在新加坡读书,个子和Sukch差不多,但是却十分消瘦,一个中年人体重一般应该在一百四五十斤左右才比较合适,而且作船员的挺着大肚子的数不胜数,但是他看上去却顶多就有一百斤左右,看那体型总免不了让人为他担心。之前在另一个家公司,今年他是第一次来到泰山,我想这不并是他干活勤快的原因,如果一个人生性懒惰,我想哪怕有人在背后用鞭子抽着,他也会伺机偷懒。所以我想三鬼的勤快就像这些懒人一样,也是与生俱来的。在这条船上做三鬼应该说是他本人的一种不幸。为什么呢?这条船是泰山的几条油库船之一,平时有货油操作的话我们要用到锅炉、透平发电机、柴油发电机和货油泵,没有货油操作的时候我们也一直在用柴油发电机发电供生活使用比如厨房、空调还有照明等,偶尔点一下锅炉做所谓的定期保压保养。这条船上除了透平发电机外就只有两台柴油发电机,而且没有一台能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状态,比如二号发电机四号缸油头冷却油回油管漏油之前已经提到过,而且缸头本身漏油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摇臂油泵也是经常出现问题;一号发电机有轻微的敲缸,而且三鬼走后就又发现五号缸头有裂纹,自带燃油泵两度出现故障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而且两台都争着抢着地从机架上往外漏油,每次来个什么大小检查的就得有几个人一起来擦才能搞定。而锅炉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自从我来到这里就光点火点不着这种事就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而且现在仍然时有发生。这两大类设备呢又都属于三鬼来管理。四鬼的设备呢,舱底水系统、油水分离器、分油机、空压机、生活污水处理装置再加上油水,前面已经说过舱底水系统已经交给了加油,而油水分离器早已经坏掉自从我来到就没见它动过,分油机倒是用了两次,在我来的六个月时间里,总共还没有用到三个小时,更别提能出什么问题了。油水自然不是算什么活儿。空压机倒是一直在用,但是主一号和二号空压机运行正常没出现过什么大的问题,辅一号运转状态也一直不错,辅二号则已经属于那种老态龙钟命在旦夕的设备,虽然平均每个月都得拆修个一两次,但是每次检修后不出三天同样的问题就又来了,所以后来四鬼干脆就置它于不顾了。再过来看看二鬼的设备,空调、冰机、主机、货泵,空调冰机偶尔需要洗一下冷凝器就好,而冰机的膨胀阀只出现过一次问题,货泵不用讲状态一直很好,主机就起锚那会儿会动个十几分钟能出什么问题呢。而论工资,这里的三鬼只比四鬼多三百美元却比二鬼少了四千多美元。这样看来三鬼能不是最惨的吗?况且三鬼却又是那个身材最小又最勤快最不怕脏的一个,每次来个大小检查的时候,三鬼总是抱着一大堆布或者面纱另外捎带个桶一个人跑到发电机那里忙个不停地擦油,老电不忙的话也会去帮他,因为他们都是缅甸人,除了老电再也没有别人。因为漏油的地方太多了,而且很不好擦,有些地方还得钻到贴近发电机的地方才能擦得着。我有点儿看不惯没人来帮他,出于怜悯,每次看到三鬼在擦油就也跑过去擦。不像四鬼,压缩机旁有一点漏油而且很容易擦却从来没见他亲自擦过;我就发现了,一旦有检查,他从来都是要么让我要么让值班加油去擦,要是你能发现他亲自去擦,那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跟四鬼一比,就又更加感觉三鬼可怜了,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过一个上层管理人员的架子,而且是全机舱公认的的最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的一个。可是这样下去,干到后来,加油们都看不惯了,之前高个子加油就跟我讲过,三鬼该回家了。其实意思不是合同期要到了,而是实在不忍心让他如此消瘦的身体再受这份苦,是想让他休息了。后来等他终于等到合同期到了要回家的时候,我和加油也终于为他松了一口气,心想他总算是得到解脱了。走之前他向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做的工作文件,意思是万一代三鬼忘记把这些给下一个三鬼的话让我把这些文件转交给新三鬼。当我打开他做的文件浏览的时候不禁又再一次为他的认真态度所触动,他的所有做过的工作记录全部是手写完成而且有条不紊的合订成一本。那时我就跟他讲,我将来做自己的工作一定要像他一样认真,他听完笑了笑。我已经非常习惯了他的那种很友好的有点儿羞涩的微笑。然后我就向他要联系方式,特别是电子信箱,我想以后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向他咨询一下。当我用手比划一下示意让他给我写出来时,他竟然从左胸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小纸片,我接过一看才发现,原来三鬼早已经把自己的“名片”给准备好了,上面有两个电话和一个邮箱另外附上了家庭地址,双手接过他递给我的名片后我感觉实在是对他五体投地了。然后我就又向他表示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回去看他,他也微笑着爽快的答应了。
真是一个无比细心不怕脏不怕累有没有一点架子的三鬼!
我想在以后的一些日子里我还会时常想起他,并且还会让他经常活跃在我的文字里。甚至我还想过用专门的一篇文字来描述他,而且我坚信以后我会这样做的,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去记住。
现在新来的三鬼也已经来了好长一阵子了,是个巴基斯坦人,除了看上去特别肥胖和之前的三鬼能形成鲜明对比和看上去像之前三鬼一样的认真态度外,我对他还不是特别了解,我想在以后的日子,经过更多的接触和更深的了解之后,我也会时不时的让他出现在我的文字里。至于会不会专门写一篇,起码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
另外一个和我一起呆了很久而且最初还和我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活了近三个月的wiper却引不起一点我写他的兴趣,之前被赶走的巴基斯坦四鬼也让我感觉索然无味,没有一点兴趣可言。而至于老电呢,虽然有时他让人想起了就来气,但是现在也同样没有写他的意思。所以打算就此结束,不再赘述。
2011/1/16早上 于新加坡东海岸 TITAN SCORP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