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地铁上,身边有一位女孩,闻着飘过来阵阵的香气,不做声。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小店灯火通明,下班的人在我的前面,在我的后面,或快或慢地走着,我听着嘈杂的人声,不做声。又后来,已经回了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任清水润过我的喉咙,还是不做声。
躯壳,就是如此,时时刻刻都在运动着,划过了不同的轨迹,却不能真正感觉轨迹的完整。譬如说,我吧,对于自己为什么划出这样的弧线,不知道;对于一个小时的我,有点陌生;对于下一个时点的我,没有任何操控的意思。前前后后的我,是如此复杂,可当把他们看作是一些片段的时候,却又如此简单,就像是在看一些电影片段,只不过自己知道自己就是主角,演着一出出和现在的我有着不同距离的戏。
于是突然间,很想寻找真我,寻找到自己对人生、对自我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任何外界价值观的强加,也没有任何理性的判断,只是一任思维和情感,随着岁月之河,在不同的地点飘忽出现,没有先后分别,也没有因果分别。
乘上一叶绿舟,看岁月之河的云霞弥漫,水色变幻,在水波涌动时,看着一片片自己过去的笑容和忧伤,看着一幕幕自己过去的平凡生活。原来过去平凡或者不平凡的片段,都是那么富有诗意,充满最深切的感悟,最返璞的哲理。这真是最美丽的幻境!我迫不及待地去翻看记忆中的隐约的笑语啜泣,和色彩已经朦胧的水彩画似的生活画面。
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灰白的平凡生活,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焕发出夺人的光辉和色彩;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由平淡无味上升为陶冶性灵的伟大艺术;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我,什么是没有任何条框限制和标尺裁量的自我。
追忆我的似水年华。
追忆的过程,实在是一个完全诗化的过程。例如,看着公车窗外的阴阴的天,小雨把玻璃打湿,沥沥流下,心中便充满了莫名的对过去的感伤,这种感伤那么淡,又那么浓,让我不愿再想其他的事情,只想永远这样下去。又例如,坐在壶口瀑布边上,怔怔地看着大河咆哮出的最大气势,耳边除了怒吼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思念古人,感叹人生,不知不觉间和自己对过去的模模糊糊的一种感觉联系起来,让人长长地发出一声感慨。
如果你要做个强者,那么就需要紧盯着未来。如果你想做个诗人,那么就请经常品味过去。而一般的芸芸大众,只会盯着眼前三寸的地方,一条名利之道而已。这个社会普遍强调和赞美向前看,却往往忘了偶尔在蝴蝶飞过眼前时,心动的那一刻,停一停脚步,向后回眸一望。如果你能心灵之眸被擦亮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身后早已经不是先前走过的模样,而是锦绣遍地,树绿水清。
拥有一颗敏感的心,一颗不自艾自怜的心,一颗站在高高云端的心来追忆似水年华,才能尽览过去轨迹各种弧线的美好,人生的欢乐和幽怨编织的美好。这个过程是充满了诗意的,就像慢慢发现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最后构筑成宏伟的音乐篇章;又像一针针细密的针脚,织成最灿烂靓丽的锦霞。
看到母亲的青丝和父亲健壮的臂膀了吗?多么温馨,而如今父母已经慢慢老去,但却看着慢慢长大成熟而微笑。看到小时候校舍前的太阳余晖和伙伴的稚气的小脸了吗?那时候放学了各自回家,而如今已经天各一方。追忆中逝过的岁月,都已经踱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构建成一座金色宫殿,成为人生的标杆。
真正的天堂,是失去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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