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欣赏]如果有一天我傻了(我收藏的一篇美文)

如果有一天我傻了，不论什么原因。车轧了、马踩了、门掩了、脑膜炎了、树叶砸脑皮了……

　　我不会抱怨，不会追究责任，甚至不会到医院去治疗。不是因为我心胸开广为人豁达，因为我傻了。

 
　　傻了之后，大概很多人都会注意我，同情我，关心我，爱我。说一些我傻了之前从没有说过的好听的话。我也不用回报他们什么，真好。不是他们有怜悯之心，因为我傻了。 

 

　　那时我会记不起一切不该忘记的和应该忘记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还没有忘记文字，这样我就能做个诗人。 

 

　　做个无所畏惧的诗人，傲气胜过李白的“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海。”我不怕发配边疆，因为傻子当不了政治犯；不学苏轼“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小家子气。徘徊在已死的未来和没出生的过去之间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像杜甫“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那么凶猛，傻子没那么多的心思关心国家。那时的我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诗人是靠想象力生存的。不是吗？ 

 

　　当我成为这样的诗人的时候，我的迟钝就会被人当成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般的稳重与宽容，当人自己都变得无所谓了，也就没什么有所谓了。

 

　　傻了之前的一切不可能，在我看来都是如此的平淡无奇。一首小诗随口而出： 
　　 
　　我看见金鱼在爬树，却看不见你。 
　　我看见兔子在潜水，却看不见你。 
　　我看见鸟儿在冬眠，却看不见你。 
　　我看见蛇传着裤子，却看不见你。 
　　我看见了所有的可能，却看不见不可能在我怀里的你。 
　　 
　　我傻了之后，也许就不喜欢姑娘了。于是，我有了许多时间。我想趁这个档儿长些个子。呼吸一下上面的空气，鸟瞰一下我一向仰视的世界。随后，我还要变回矮子，我不喜欢离开我的脚太久。我爱我的脚，脚虽不能帮我读“万卷书”，但可以带我“行万里路”。书？对我来说早已毫无用处，因为我傻了。

　　脚带着我走了很远。路过一个个我不认识的地方，也许过去认识。也许这个地方认识我。没准这是我曾经某个女友的家，或是我砸过玻璃的某个老师的房子，或者是——我的家。我傻了，但脚没有。脚认为我该回家了。或许是吧。 

 

　　家里的妈妈见到我会哭，当她看见我傻嘿嘿笑的时候，会哭得更伤心。我看到了，会更傻嘿嘿地笑。

 
　　我走到书架前，丢掉所有的书。我已经看不懂它们，我会写一首诗，为书。名字就叫《哀悼？书》吧。 
　　 
　　买来尽可能多的书， 
　　一页一页仔细地翻开。 
　　让每一个字， 
　　都看清你。 
　　 
　　清理完所有的书，留下空荡荡的书架。在正午的时候，一下子关上玻璃门，抓住满满一架子的阳光。我笑了，又搬来柜子，装些雨后的空气，再用冰箱保鲜一整个夏天。大功告成后，就可以晚上打开书架，阳光就替房间开了灯。湿湿的空气我每天只呼吸一点点，谁也不给！到了冬天从冰箱里放出夏天，鞭打它为我取暖。我还要打掉窗户，挂上白而长的棉布窗帘，这样我就可以看见风了。我就可以傻了吧叽地笑了。妈妈看到这一切，她拦不住我，只有在一旁哭。她真傻，笑多好啊，干吗哭呢？ 

 

　　我要脱掉我的NIKE鞋和LEE的仔裤。换上纯白或灰色的粗布打扮。样式无所谓，但一定要干净，我不愿像其它傻子一样脏。因为我不与他们的傻不一样。头发要短短的，不然会挡住我看太阳，看得眼睛酸了，就揉揉，傻笑一下，再看，再酸，再揉揉，再傻笑…… 

 

　　眼镜看来不用戴了，看清看不清对于我好像不重要。本来嘛，能看见的东西向来都不是真实的，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太阳很亮，很暖，不用看也能找到。 

 

　　假如傻了后，我还能记住一个姑娘，我想应该是她。虽然她现在做了别人的女人。但我还是留着她的一缕头发和恋爱时的照片。我把这些放在我的怀里，听《santa monica》。她喜欢这首歌。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才听。不过是我喜欢的恰巧她也喜欢罢了。还有，她不喜欢吃芝麻，但经常吃饼干。从饼干上摘芝麻的繁重工作当时无疑由我来做。想到这，我要带上我所有的钱和一包摘过芝麻的饼干去找她。顺便抢劫路经的所有银行，只拿漂亮的新钞。我把钱和饼干塞到她的怀里，说：“我爱你。这是你最喜欢的，送给你。” 

 

　　随后，我八成会被警察逮捕不久就会释放，因为我是傻子，我没有阿曼尼的洋装和劳力士的手表，他们瞧不起我。我会气愤或者不会，我说不准。回家后，我专心烧掉她的头发和相片，房间里充斥着蛋白质和碳混合燃烧的臭味。还好，风抚摸着白窗帘，一会儿臭味和记忆一样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又笑了，嘴角没有思念。 

 

　　傻了后，大概就不用上学了吧。这简直是双喜临门！不仅可以专心致志认真地傻，还可以不去面对虚伪的同学和胸无点墨、有虐待倾向的老师。当我不想写诗的时候，我就去画画。画漂亮的色彩画。水彩、油画、水粉、彩色铅笔……什么都行，只要有颜色。我不想我的画如同这时代一样是黑白的。于是，我画，疯狂的。画白色的午夜、画灰色的青春、画火红的大海、绿色的天空和紫色的爱情。对思考和生命疲惫的我是如此可爱。

 
　　我把我的画贴满大街，贴到人们看得到抅不到的地方。让人们尖叫、让人们哭泣、让人们不以为是目空一切。我还没有笨到指望人们能看懂的地步，他们也看不懂，他们不配。他们丢下一句“傻子”就闷头走了。哼，我冷笑。 

 

　　我想我傻了之后终究会有一天不说话的，语言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就像渐渐变凉的牛奶上面飘着的那一层薄膜。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气味、眼神或意识在我看来都比声音要好得多，不过，人的愚蠢最终还是选择了声音作为交流的方式。人的语言让我闻不见鸟鸣，辨不明天籁与噪音，听不到裹在谎言下的真实。 

 

　　我的房间宽敞。因为没什么东西，可我认为已经足够了。这里有一张褥子，没床。有一个大的玻璃杯，里面只盛水。对了，还有一面像童话一般平和的镜子。 

 

　　镜子里面有个小人在动。这里自从我傻了之后就没人了，包括妈妈。不是花草，更不是小动物。我的房间不需要生命，因为这些生命不是我的。我发现镜子里的小人是如此地难看，眼大无神，扇风耳朵、蒜头鼻子……唯有一张嘴是那么富有质感。这小人难道是我？原来的这张嘴能引经据典，能出口成章，能吐气如兰，能吻得女孩通身苏软。如今它只会笑，却依旧鲜红？哦，原来笑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天天这样傻着，不会觉得痛，不会发愁，不会为如何勾引一个漂亮姑娘费尽心思。真好。当我傻够了傻烦了也许会被人关进精神病院，被妈妈丢掉，就会变脏，变得没有家就会死。至于如何死，我不知道。我想我已经死了，哪怕还站着，我也是个傻子。不会去思考——思考现在思考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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