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百年不遇谈 “台风”
百年不遇谈 “台风”
——谈谈远洋海轮航行安全和远洋海员爱情生活的一个小故事
—— 《蓝海白鸥--海上散文集》选读之一
——[中远集团散运公司 退休报务员 王德章]
作为一名海员，特别是在远洋船舶电台上的一个独当一面的“报务员”，我的主要职责工作之一，就是每天与世界各航海国家的海岸电台发布的海洋“气象报告/Weather report Weather forecast”打交道，为船舶提供航海安全的保证，就得勤抄气象、多抄气象，就得分析气象、研究气象。1994年6月份，北太平洋上“周而复始”地刚又进入一年一度的台风季节。 藉此追述一下那百年不遇的9414号台风，谅必对远洋船舶的防台、避台、抗台之决策和措施，应是有所收获、有所裨益的吧！
关于“台风”的常识：台风/Typhoon，作为“热带低气压[热带气旋]”，总是[好发]发生于太平洋西部的马绍尔群岛、加罗林群岛和马里亚纳群岛[马里亚纳海沟]一带的海洋洋面上，并且总是会影响到亚洲东部。
根据国际海洋气象学上的规定，凡中心最大风力在34节以下的，称为热带低气压/Tropical depression；中心最大风力在34—63节之间的，称为热带风暴/Tropical storm；中心最大风力在64节以上的，称为台风/Typhoon，或飓风/ Hurrican。
各国对于这“热带低气压”的称谓，也是不尽相同的，各有各的规定和习惯上的表达术语。例如：中国和日本称为“台风/Typhoon”；菲律宾群岛俗称为“巴加峨斯/Baguious”；澳大利亚西北沿海俗称“威力、威力/Willy-Willies”；阿拉伯海、孟加拉海[孟加拉湾]称为“气旋/Cyclone”；马达加斯加俗称“毛里求斯/Mauritius”；美国、墨西哥、加勒比海以及西印度群岛等国家和地区称为“飓风/Hurricane”。
我国气象部门把这“热带低气压”[热带气旋]分为三类：凡最大风力6—7级的，称为热带低压；最大风力8---11级的，称为台风；最大风力在12级以上的，称为强台风。
台风，每一年的台风，不但有它的编号，还有它的命名。
台风是有生命的，它像一个人一样：经历从诞生至成长至消亡这么一个铁律的生命周期。台风形成之后，就会旋转着、滚动着、壮大着向前运动，前进的大方向总是向西——西北，呈抛物线形状，最后以“登陆”而告终。
“太平洋”不太平，“太平洋”欠太平。台风，就是太平洋上的不太平的罪魁祸首。台风对于我们这些闯荡太平洋的老海员来说，可谓是“老朋友”经多见多，身经百战了。然而令人“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是9414号台风，它生成于西太平洋上的马里亚纳海沟附近的海洋洋面上，最强盛时中心气压达到935百帕，中心附近发风速达每秒50米，远远超过蒲福风级表上的12级风力。
无独有偶。9414号台风在经过我国沿海时出现了一反常规、二违常态的奇特现象，耐人寻味！
奇特之一，台风的行进路径怪异，一反常规的、通例的“大方向朝西北——北的抛物线状”，竟然在前行中突然折回。1994年8月3日，9414号台风在洋面上生成后，先是以抛物线状，气势汹汹地向我国沿海扑过来；8日凌晨，登陆台湾北部后又窜入我国东海，在距我国大陆海岸100~200公里处平行于海岸线向偏北方向前进；9日经过长江口外海面侵入黄海南部；11日凌晨越过北纬34度，到达朝鲜半岛西南约50公里处海面上。此时此刻，若按历年惯例和正常路径，无疑是它应该登陆朝鲜半岛。然而，它一改常规却未按历史的陈规和人们的预料前行，而是后来出现了在原地徘徊打转的不同寻常的“反常”现象，绕了一个小圈后180度急转弯，于12日凌晨加速加快反朝向折回，“好马也吃回头草”，12日当晚返回到黄海南部，稍作停顿，肆虐黄海；最后在长江口北侧的江苏省境内沿海登陆，“潇洒走一回”而消失在南通一带。这一现象在上海累积120多年的气象资料中是从未发生和遇到过的，可谓“百年不遇”。
奇特之二，台风强度明显呈不对称结构，海上半圆强度强，陆上半圆强度弱。从卫星云图上看，台风东半圆云层白亮浓密，西半圆云层暗淡稀疏。所以，海上出现狂风，恶狼，暴雨；陆上却“风调雨顺”。赶走了高温热浪，解除了干旱。形成这种奇特现象的原因，据初步分析似于下列情况有关：
（1）台风移动：一般来说都是沿着副热带高压外围，被称为“引导气流”的大型基本气流方向前行。9414号台风前半段路径是比较正常的，只是台风到达北纬34度附近，眼看就要进入西风带时，突然往北收缩，使得日本海以东的高压和我国华北,东北的高压打通，在台风的北侧筑起了高压坝，阻断了台风北上的去路，此路不通。此时，引导气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西南气流开始向东北气流转换，台风在引导气流转换中无所适从，只能在原地徘徊打转。当转换结束，东北气流取代了原先的西南气流后，台风就随着东北气流折返西南方向。由于台风此时处在高气压的下沉气流中，因此在折返归途中强度迅速减弱，回到黄海南部不久就登陆而去，烟消云散了。
（2）强度不对称：一是因为我国华东沿海陆地上的副热带高压强度比较强，台风的西半圆行进到陆地上后，陆地上的高气压的下沉气流很快迫使台风西半圆的云系减弱，二是台风西半圆卷入的是西北方陆地上的干燥空气，缺少水汽，台风只能减弱，三是地表比较粗糙，削弱了台风的风力，促使台风减弱；四是华东东区在9414号台风来之前，长期高温干旱，地面和空气中都缺少水份，台风云系一到陆地上空，一部分被蒸发掉，一部分变成雨水降到地面，云系自然会减弱。
无疑，这是大自然回赠给我们人类不尊重大自然、不爱护大自然的惩罚性礼物——“厄尔尼诺”现象。
当9414号台风来临时，我在天津远洋运输公司的“燕山”轮电台供职。船从新加坡返航回国，目的港是上海港。正值台风季节，我不敢懈怠。由于一路上我自始至终“提高警惕、保证安全”，电台24小时通宵达旦守值，及时、准确地抄收东京、上海、香港和马尼拉四个海岸电台播发的台风警报，以供船长和驾驶员们参考、分析和决策，密切关注监视台风动向，采取相应的一系列措施，在海南岛三亚港的港外锚地，抛锚避台、抗台，从而成功地保证了船舶安全和航行顺利！
就是这“百年不遇”的 9414号台风，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小故事，足以见证着我们远洋海员爱情生活的一段佳话和一个范例。
我们“燕山”轮在三亚港港外锚地的避台、抗台，因为风大浪高，抛的是左右双锚，但还是顶不住，船在缓缓走锚，于是船长通知机舱开动主机，打慢车给以船舶动力协助迎风抗台，历时两个白天、三个夜晚。“燕山”轮就像一叶芦苇、一只蛋壳，在呼啸的风声里，在狂躁的怒海中，呻吟着、挣扎着！台风轻而易举地把焊接在船尾栏杆上一只铁箱——15吨重的消防用的黄沙箱，像扔一片树叶似地撩到了海里。台风肆无忌惮地把驾驶台桅顶上的雷达天线的齿轮箱，像采一只桃子似地整个儿地摘“没了”。
这天的午前1000时许，我在电台无线电高频电话上，听到了三亚海岸电台转过来的三亚外轮代理公司的找人电话，说是北京中远集团总公司船舶调度室打来的长途电话，要找“燕山”轮的三副张某。电话的话筒没搁，等着人呢。事不宜迟，我赶紧找来张三副，一个挺白净、挺斯文的小北京帅哥。我迅速、熟练地调试通话的质量和音量以保持最佳状态。
这个长途电话，是张三副的妻子从北京打来的。她是北京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自从接到了她的夫君小张从新加坡邮寄给她的信件之后，她就掐着手指、算着日期，盼望着、期待着远航的丈夫应该凯旋返航抵达上海的信息，可是，不知怎么的？竟然一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她从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中央气象台发布的关于9414号台风的海洋气象报告，这就慌了，懵了，这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己丈夫小张所在的“燕山”轮在回航的路途上遇到了台风。不知道船舶现时在哪？船舶和人员是否安全？她一千次、一万遍地自问自，却得不到一个实际的、准确的答案。丈夫小张在汪洋大海上遇上台风了，在风尖浪口，在殊死搏斗，情况怎样啊？她的一颗悬着的心，随同着“燕山”轮在海洋上的波峰浪尖、随同着小张在海上战风斗浪一样而心潮澎湃，翻江倒海！她在焦急、忧虑、焦躁不安的心绪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擦干相思之苦的双目泪珠，就不惜高价“打的”，从北京远郊的昌平家中，火急火燎地直奔北京市中心[长安街与王府井大街交叉口]中国远洋[同时也是中国外代，两块挂牌，一个单位]办公大楼，“求爷爷、告奶奶”地逗转于各个处室/科室，“满世界”地询问打听“燕山”轮的船舶动态和新的信息。看她一片痴心和一片真情，就有热心人出于恻隐之心、同情之意给予热忱指点，她大胆、放肆地直闯中远集团总调度室，商求值班领导以慈悲为怀、高抬贵手通融同意她就在总调室，借用总调的值班电话，给远在海南岛三亚港外的“燕山”轮打一个长途电话；值班领导善解人意、关怀船员、“特事特办”但“下不为例”，恩准她的个人请求，经转海南省的三亚外代，接通了“燕山”轮，直接与小张通话。当她知晓丈夫小张的真情实况之后，她的一颗心才如同石头落地，平静了、释怀了、心安了、欣慰了。她高兴得流下了热泪。这就是当今我们这个新时代、新一辈的船员家属、海嫂、海夫人的情愫、情怀、精神和风采！
当中远的海员弟兄们背井离乡，抛家别女，常年累月地生活、工作、休息在船舶上，船舶是流动的国土，船舶是漂移的摇篮，船舶是海鸥的伴侣。吃风吃浪吃辛苦，当海员是不容易的；然而，当一名留守在家的海员家属、海夫人、海嫂，那也同样是不容易的啊！兴许，海员的亲友们只记得、只晓得轻松随意开口嘱托海员捎带一点儿什么什么这个的、那个的“外国货”、“舶来品”。然而，能有几人留意到、关注到中央气象台发布的海洋气象报告，特别是台风警报？可有谁在惦记着我们这一群乘风而来、踏浪而去耕海远行的海上游子？可又有谁在牵挂着我们这一拨捧着自己的青春、黄汗、热血甚至最宝贵的生命而顽强奋战在风尖浪口的海上游子？！
船抵泊上海高阳路码头。小张陪伴他的妻子特地到船舶电台上来，向我表示对于为她接转海南三亚高频电话——北京长途电话的衷心感谢。同时，她向我详细地清晰地陈述了她打这个“特殊电话”的前后经过情况。这个爱情小故事，虽微小又平凡，却实在、真挚而深沉，有血有肉、有声有色。“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真的，我很感动，为之感动得悄然流泪。我真挚地、诚恳地对她说：北京小妹妹，您是好样的！我们船员弟兄们敬佩您、赞叹您！
我感到：今天的我们中远海员的爱情故事，要远比中华民族经典爱情剧中的如倩女离魂，如秋江送别，如裴少俊墙头马上；如张生莺莺佛殿相逢；无不以“一见钟情”引出的历朝历代的一段又一段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经久不衰、可歌可泣的魂灵之爱的爱情故事，更为丰富、饱满、有情趣！
只要有“北京小妹妹”这样的船员家属、海嫂、海夫人做人生旅途的那个“另一半”，做坚强后盾、做中流砥柱，那么我们这些船员弟兄“撑船郎”，就能安心在外，团结作战；就能掌好舵、开好船、扬帆远航；就敢“上九天揽月”，就敢“下五洋捉鳖”，就敢英勇顽强、战风斗浪在汪洋大海而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而直抵胜利的彼岸！[ten end]
------- 作者： 王德章 时任中远集团散运公司“燕山”轮电台报务员
Cell phone : 13918491495
QQ: 745051077 King seagu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