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政委和船员的故事 【纪实小说连载】
作者:李忠心
《船舶政委和船员的故事》是以微型小说形式分节的纪实性篇章。文中不是记述船舶委员如何对他的船员做思想政治工作,而是通过人性化管理进行思想交流,心灵的沟通,巧妙地处理矛盾,化解内心的纠结,排除纠纷争促进和谐,以维护海员这个特殊的群体的团结,达到同舟共济的境界。文中每个故事都取自船员生活的素材,经过加工呈现在读者的是一幅海员生活的真实的画卷。
本篇小说连载自《广州海运报》2011年12月21日第1262-1265期上,并第1269和1270期上,该报国内刊号CN44-0128.
第一节
靠泊在三亚港的红旗山轮在几台装有抓斗的吊机下忙着卸煤。夜已深了,远处不时响起几下汽笛声。忽然船上生活区传来的“嘭、嘭”声惊醒了住在三楼的赵政委,“抓斗碰舱壁也不是这个声音呀。”“嘭”又是一声。“不对!”说着,老赵趿拉着拖鞋打开了门,透过楼梯,他看到二楼的右走廊一地碎玻璃。来不及穿衣服,他马上往楼下跑去。“放下,小三,不要砸了!”满脸通红的三管轮怀抱几个空啤酒瓶喷着酒气正在发泄,他一看到政委就更来劲了。容不得他再砸,老赵踩着碎玻璃上去抱住了他,顿时俩人扭作一团下到一楼。
当赵政委把三管轮摁在机工长房间的沙发上时,船员们纷纷走出来。“你们几个人把地上的碎玻璃扫扫。”老赵刚说完,“小三”一头冲出房间趴在地上扒拉。高大的赵政委跟上去一把将他拽起,扭头对水手长和服务员说:“来帮我把他弄到我房间去!”
老赵关上房门刚转身,坐在沙发上的三管轮抓起桌上的香烟要抽。“先喝水,降一降胃里的酒精浓度。”没等老赵说完,“小三”嚎啕大哭了起来:“帮帮我!老政。”“帮,你先冷静下来。”接着递上一杯水。
原来三管轮多次在北方港口打不好压载水,影响了船舶装货,船回南方港被公司退用。他蒙在鼓里,交班后和接班的三管轮一起上街宵夜才得知。“我父母是教师,两个姐姐都是大学生,我才是中专生。这次回去后怎么向他们交代?”“好!书香门第应该有儒雅之风。”老赵看他平静下来就递上一根烟。“可是你刚才真是斯文扫地啊!不过知耻而后勇也不失为君子。”三管轮尴尬地说:“我该怎么办?”“第一,回去睡觉;第二,明天我送你走,走之前打起精神向船长、老轨、水手长和服务员道别;第三,回去向调配员报到后什么也别问,回家反省。”
“小三呀!你还年青,路还长着那!”三亚客运站里老赵递过一袋水果说道。“挺后悔的。”三管轮环顾四周挺了挺胸脯:“谢谢你,老政!我知道该怎么做。”
海南岛的阳光甚是强烈,眯着眼睛的老赵望着远去的大客车自言自语:“路是自己走的,可条条大路都通罗马吗?”
第二节
一大早,电话打到了钱政委房间。放下话筒钱政委马上下楼去。“我要搜船,包括船员房间。因为我的保安昨晚在你船值勤时丢了手枪。”菲律宾伊莎贝尔港的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人来到云龙山轮。在一楼,他气呼呼的要见船长。略懂英语的老钱一看,丢枪的小保安一脸沮丧地站在旁边。“是你!昨晚你说饿了,我还给了你月饼和可乐。”老钱转过脸说:“先生,海关才可以抄关(搜查),如果你有特别许可当然可以。我还可以让我的船员配合。”纠缠一阵后,恼怒的保安队长给小保安扣上了手铐离船而去。这些人刚走,船员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老钱表扬了值班水手。“这类事情应报告我,不必惊动船长。”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流动的国土不是谁想搜查就可以搜查的!
转眼船员的套派换班期临近。靠在日本鹿岛港的云龙山轮船员在作各项准备工作。“老政,真的要在香港套派?”闲坐在政委房间的机工老伍问道。正在整理东西的老钱回答:“快回去做交班准备工作,别在这磨蹭。”“看来这玩艺要扔到海里去了。”说完作了个手势。老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老伍前脚走,实习生小周后脚进门。“政委,老伍上次在大会上说谁要再和他作对他就毙了谁!”说完又作了一个和老伍一样的手势。老钱一惊,转身下楼来到机工老伍的房间。关上房门后老钱对老伍说:“现在只有我和你,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怎么啦?老政,来抽根烟。”老伍莫名其妙地问。“先把床铺翻开,然后是抽屉和柜子。”看着一脸严肃的政委,老伍只好照做了。完事后反坐椅子的老钱对坐在床上的老伍说:“从今天起你每天到我房间报到一次,套派离船时跟着我。”“离船了还管我?”老伍有些不满地递过一支烟。“我行李多,帮我拿一件不行啊。”
当载着云龙山轮交班船员的大客车停在广州船员接待站时,天已黑了。望着下车的船员拎着行李走向登记柜台,老钱对老伍说:“你好自为之吧!回去向家人问好!”“谢谢!”老伍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渐渐走远的政委老钱。
第三节
远洋船玉泉岭轮政委老孙刚踏上舷梯,就看见几个警察站在船边。回到房间还没坐下,大师傅一脸慌张跟了进来。“老政,港口派出所要查封搬走刚上的伙食,两万多块钱呀!”“怎么回事!”老孙的心一提,边问边来到厨房。“政委啊!你要为我做主。”一个卖菜的女人哭喊着拉着老孙说。另一个也是卖菜的女人在幸灾乐祸地冷笑。原来是船在停泊时,每天上零星伙食的正是那冷笑的女人,而最后上大宗伙食的则是那哭喊的女人。很明显,这是赚钱少的女人向赚钱多的报复,也是向船上报复而向派出所告发。(注:按规定远洋船在港口的伙食应由正规的供应商供应。)
老孙对两个女人说:“你别笑,你也别哭。”又对大师傅说:“把伙食看好,这又不是治安事件。”这时,当班的二副来了,说船长通知备航等引水员。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这时的老孙猛然想起当年从部队复原,安置办的领导见他是特务连的,又是五好战士就分配到本市革命委员会保卫组,(文革期间的公安局),他没有去,而另一个叫陈亚军的退伍兵去了。后来听说他干得不错。“这老兄这些年也该升上去了吧!”老孙以大海捞针般的心态拿过二副的对讲机呼叫港口公安局。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来了,要带走大师傅。老孙说:“不行!”小警察气呼呼地开着三轮摩托车走了。
“老孙,我是陈亚军,我刚赶到派出所他们正在开传票。”对讲机传来的声音让老孙精神一振,当即把情况说了一遍。当玉泉岭轮解缆正要离泊时,陈亚军开车赶到码头。“亚军,谢谢你!你在哪个部门?”站在船舷边的老孙挥着手问道。“我在市局办公室。”说着,亚军伸出了大拇指。老孙明白了,他也伸出了大拇指。两个大拇指久久没有放下。
第四节
非洲西北角的摩洛哥边境卓夫港边的小渔港渔船进出,人声吵杂。正午,停靠在港的银鹰岭轮李政委带着服务员阿昌准备去渔市买鱼。刚下班的水手福哥还穿着蛙服(连体工作服)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叫你换衣服你不换,生怕别人不知道‘西爱思’(CS)。”老李点了点福哥工作服上的标识说道。“没事,它还没‘扣式扣’(COSCO)出名。”福哥嘻皮笑脸地回答。
三人沿着土路朝着渔市走去,只见岸边靠着、歪着、翻着七八艘报废的小渔船,破烂的渔网散堆在一地。老李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只见阿昌和福哥正蹲在渔网边用小刀割网上的小铅坠。“哎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何况是外国群众。”背对渔市的福哥回声应道:“这都是没人要的破烂玩艺。”突然老李发现面对渔市的阿昌脸色变了。他回头一看,附近的人群乱了。只见一个当地的老头带着几个年轻人拥向一个全副武装的边境值勤的军人。老李顿时头都大了。跑是不行的,只有硬着头皮上去。“你们跟着我,不要乱。”说着赶了上去。“会说英语吗?先生。”老李知道摩洛哥以前是法国殖民地,他抢在老头没说清时问那个军官。军官很有绅士风度地回答老李:“是的,有什么麻烦吗?”“不,没麻烦,谢谢!”轻松了一半的老李说着伸手揽过老头向看热闹的人群外走去。
“那么多人跟着你干什么?我才三个人,叫他们走。”老李对老头指着后面说。穿着又脏又破,满脸皱纹,转动着发黄眼珠的老头望了望老李向后嘟哝了几句当地话,继续跟着老李走。“你想怎么样?先生。”远离人群后老李问老头。老头做着手势夹着生硬的英语一字一顿地说:“万宝路,香烟,两条。啤酒,两箱。”望着三个瞪着六只贪婪的眼睛的家伙。老李想笑,就逗逗他:“哦!不,太多了。”“万宝路一条,啤酒一箱。”老头让了一步。老李转身对阿昌和福哥说:“我回去一下,你们站远一点。他们要打,你就跑,要跑得聪明点。注意,我们船名是拼音的,挂的是方便旗。”说完就绕圈子回船去了。
“你别去了,我会把这两个闯祸的家伙带回来的。”老李提着两瓶啤酒,揣着两包万宝路香烟和几只打火机在船舷边对船长说道。沿着原路回去后他将啤酒香烟和打火机连同四个小铅坠一起塞给了老头说:“祝你好运!先生,再见!”说完拉过两人转身就走。老头捧着没绑好口的塑料袋怔在那里。“你走后老头把我的老花眼镜抢走了。”福哥忿忿地说。“没把你的蛙服扒了算你走运。”老李调侃了一句。
第五节
熙熙攘攘的上海盛桥市场里,政委老周和大师傅小林及几个船员在逛摊位准备采购伙食。卖菜的大妈打着招呼:“政委,公休完了又上船了,上哪条船呀?”“宁安山。”卖肉的大叔拍着他的猪肉:“政委,你看这肉多新鲜。”说着递过一支香烟。“给我一个好买价怎么样?”老周忙着应酬。在经过一个糕点铺时,一个姑娘向大师傅招揽生意。“你这蛋糕是怎么发的?”小林望着蛋糕问道。一旁的老周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不做蛋糕。而嘻皮笑脸的摊主姑娘说:“多好的蛋糕,来两斤吧?”
“大师傅,拿三十五个鸡蛋,两斤白糖,两斤面粉。”晚饭后老周对小林说。“干什么?”“做蛋糕。”“用泡打粉还是干酵母来发?”“蛋糕是打发的。”老周说完就去清洗电动搅拌器去了。当松软香喷的蛋糕拉出烤箱时,小林笑了起来。“是这样的呀!”“另外呀,你们发面,放着这么好的烤箱不用。很多大师傅发面都是前一天晚上把揉好的面放在菜库,第二天一早再放在低温的电板炉上发。这样的馒头能发得好吗?”“我师傅都是这么做的。”小林不好意思地说道。“要用温热水和面,放进烤箱里,定三十八度左右,一个多小时就发好了。”“面包呢?”“面包发两次,第一次发好后整型,做成圆的或方的再发一次。”小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春节即将来临,宁安山轮的老周和几个年青人忙着张灯结彩。“老政,这是年夜饭菜谱你看看。”“再加两样,蛋卷和糖醋鱼。”老周看过后说道:“蛋卷肉馅要有虾仁和冬菇,要用蛋液拌匀后卷起来才有层次也不会松脱。蒸熟后切片。把草鱼切花段来油炸,没有五柳料就用什锦咸菜泡洗过用蜜糖腌,糖醋汁一定要调好。到时我们一起来做。”小林笑着答应后离去。
除夕夜,在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的餐厅里,望着远离亲人的船员们吃好喝好,老周心中掠过一丝快慰。
第六节
阿根廷的尼哥拉斯市是位于被巴拉那河穿过的广袤原野之滨的城市,它美丽的田园风光和古旧的城市风采令天杉峰轮船员留连忘返。
“老政,我和水头(水手长)下地转转。”晚饭后水手老温走进厨房对正在和大厨一起做面包的政委老吴说。“你应该向部门请假。”“大副正忙着算货。”“天已黑了,明天要开航回国,早点回船。”“回国要走一个多月呢!”“走大街,不要逛小巷。”老吴又一次叮嘱。
当热气腾腾的面包刚出炉,一脸慌张的老温跑了进来:“老、老政,水头不见了!”二话没说,老吴拉着他直奔船长室。原来这两位老兄在偏僻的街巷遇到当地的三个小混混。其中一人伸出手打招呼:“阿米哥”(西班牙语朋友)拉住水手长的手,另一个就顺势抱住水手长的腰,第三个就扑向老温。老温一看大惊转身狂奔回船,路上一个女人还拿出手机递给老温,但他不会外语也顾不上了。
当船长的手机(代理配的)再次响起是大半个小时后了。“走,警察把人送回来了。”船长说着就和老吴、老温一起到码头大门口去了。“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也就是几个毛孩子。”体重九十几公斤的水手长对身高一米七几的老温嗔怪地说道。老温尴尬地站在一旁。“请水手长到警署做个记录。”保护代理对船长说。“政委,就麻烦你了。”船长对老吴说后又拍拍水手长:“没伤到哪里吧?”“没有,就是把登岸证抢去了。”
穿过寂静的街道和长长浓密的树林,保护代理把车停在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的警署。就这样水手长一句中文、老吴一句英语、代理一句西班牙话,经过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警察两只食指敲在打字机的纸上。老吴看着被浑身武器缠绕,不时耸着肩膀,两指飞快敲键的他而想笑:这不也是个孩子吗!
第七节
长寿岭轮刚在澳大利亚麦凯港锚地抛完锚后就接到公司指令要做好港口安全检查的准备工作。晚8点,大副下班后组织甲板部进行收放救生艇训练。这时突然断电,放下的救生艇收不上来了。水手长想人工把救生艇摇回来。可费了半天劲也不行,只好叫一个水手去请电机员。电机员从机舱上来检查后就合上电闸。这时马达突然转动,插在上面的手摇把打向水手长的头部。水手长当场倒地,安全帽也砸成几块。在场的政委老郑马上和木匠将他抬回房间。
“怎么样,想吐吗?”守在水手长床边的老郑问道:“来喝点水。”站在旁边的水手上来帮忙。这时船长也来了,老郑将他拉到一边说:“情况不是太坏,我会守在这里。”“如果情况恶化马上通知我,我再和代理联系,救人要紧。问题是还没有靠泊计划。”第二天水手长要下床,老郑说:“上厕所可以,睡不着也要躺着。”
三天后的早晨,终于可以靠码头了。老郑向船长建议:“水手长最好还是要到医院检查一下。”“好,我和代理联系。”船长答应道。不久,船长通知老郑说代理请了一辆出租车来送水手长去医院,要老郑陪同。当老郑和水手长刚上车,轮机长就跑了过来。“不是要安检吗?你可不能离开。”“安检要到下午了。我是第一次出国,很想下地,想说说英语。”年轻的轮机长用渴求的语气说。老郑来过麦凯港,知道离码头很远,下午也不一定赶得回来,他也很理解轮机长的心情,只好让他一起去了。“我跟大管轮和电机员都交代好了,你放心吧!”轮机长松了一口气说道。
一路的澳洲大陆风光让轮机长目不暇接,“你想怎么说英语,老轨?”“不知道啊!”轮机长望着老郑回答。“这样,到医院后我先开头,你注意听。然后你陪水头去诊室看医生,你现在赶快组织词汇和句子吧!车要开一个多小时呢。”
“哦!一天都光晒。”从医院出来,广东人的水手长舒了一口气。“你真是次次笨次次新啊!”同样是广东人的轮机长笑着拍了一下水手长的肩膀。“你呀,写封感谢信给劳保部门吧!”老郑说着走向出租车。
第八节
光华山轮政委老王利用晚饭后的时间在自己房间召集刚上船的外聘工和实习生学习职务规则。“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老王刚说完,在座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我原是港口拖轮水手。”这个说完那个说:“我先是在船上当厨工,来的时候改水手了。”一个福建口音的船员又补充道:“我培训过,拿到证书了。”“实习生呢?”老王问道。“我是南通航海职业技术学院的。”那个福建口音的水手接着说:“我是集美的,是水手考证班的。”实习政委小张想笑被老王制止了。“你们要按照部门指定的师傅学习业务技术,我和小张会监督落实的。希望大家尽快融入到我们这个建设一流船员队伍的大集体中来。现在先学习政委的职务规则和相关的岗位职责,让大家知道政委是干什么的。”
春去秋来,船员的套派换班时间快到了。这天老王召开支委会,“按上级的评先通知,大家到部门和群众中去先调查摸底提出候选人交给小张集中,再召开船员大会不记名投票选出。实习生不参加评比。外聘工特别突出的可以提。”老王接着又对小张说:“做好选票备用。”当小张拿着名单交给老郑的时候竟有9个候选人。“我们一共才30个船员,到时最高得票的可能不超过半数。”“不一定。这些都是大家提出来的。”小张有点犟。“来不及了,已通知晚上开船员大会,名单就照样写到黑板上去。”
餐厅里船员大会上,望着黑板上9个候选人没一个得半数票,小张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这时老王走上台去,“按黑板上名字最高票数的往下数四人我们再投一次票,大家同意吗?”老王刚说完大家齐声响应:同意!
“这两个当选的人的材料由你来写,多了解些情况。”老王对小张说。“按文件要求字数写?”小张问。“少说大话空话,捞干的,就看你的文字水平了。”满怀信心的小张笑着点了点头就回去写材料了。
第九节
行政科副科长老冯是船舶政委调上机关的。这天公司党委书记找他去谈话让他作为船东代表去接船,船接下来后任船舶政委一段时间再回机关。书记又说:船员是另外一个船公司的,他们大部分没有干过大船,要加强思想工作和安全生产。
船接下来了,船名叫“新东江”。
在青岛港码头,当六台日伪时期的老式装煤机撤离新东江轮时,船长已下达开航指令。正在甲板帮忙收舷梯的老冯忙跑上驾驶台对船长说:“舱盖没盖,吊杆没放怎么能开航,那可是双吊杆啊!”“港口调度催命似的赶,我也没办法,到胶州湾抛锚吧!”年青的船长无可奈何地回答。过了胶州船还没减速,老冯又跑上驾驶台。“船太多,调度不让抛锚,出团岛吧!”船长苦着脸说。
抛锚后的新东江轮在涌浪中像木盆似的晃荡,十二根粗大的吊杆呼啦啦、吱嘎嘎地晃荡。“咣!”坠落了一根,“砰!”又崩倒了一根。老冯挨着房间喊着水手冲出甲板。这时船长已动车起锚操船调整船身了。
入夜,老冯还在房间写大标语:热烈庆祝新东江轮首航成功!这时船长走了进来,“老政还不休息?”“不困,夜航进珠江你辛苦了。”船长走后,老冯收拾完又上了驾驶台。他走到船桥左面刚站住就看见右前方一片灯火中有一盏红灯在向左移动。这时船长来了,老冯指着红灯说:“船长你看!”船长一抬头就急忙回到驾驶室,这时只听到船长喊出“停车!后退二。”的口令并拉响了汽笛。这时挂红灯的船也在向右转,船尾已看得清楚了。
沙角锚地,夜已深了。一身疲惫的轮机长走进老冯房间,“老政,盘车机爆了!责任在我。”“怎么回事?”老冯问道。“明天要靠码头,我想试试车,但冲车时,盘车机忘了脱开。”“可以开航吗?”“可以。”“你能勇敢承担责任,这很好。但要沉住气,如实写个报告。开航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我会的,但怎么向上交代?我还没跟船长说……”“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说着老冯拍着轮机长的肩膀一同下机舱去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老冯交班给新来的政委要回机关了。在交通船上,他望着渐渐远去的船身“新东江轮,祝你好运!船员弟兄们,祝你们平安!”
第十节
七月的印尼塔那汉港被暑气笼罩着。晚饭后,马兰山轮政委老陈在码头散步,当他走到船尾时看到一艘叫福惠的三五千吨级的老旧货船时叹道:这船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啊!
“嘿!老哥,马兰山轮的?”老陈抬头一看,只见福惠轮的舷梯甲板聚着几个船员。有的光着膀子靠在柱子旁,有的穿着短裤猫在缆桩上。“你们不下地走走?”老陈问道。“公司没给船员办手续。”“你们是什么公司?”老陈又问。“私人老板的。哎!老哥,上来聊聊吧。”老陈和码头保安说了说就上了船。
“我们要选一个政委。”一个船员说。“选政委!选谁?为什么?”老陈问。“选大厨,他敢说话。老板不给伙食费,只让代理送一些简单的伙食。我们已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再不发钱我们就卖柴油、卖备件了。”船员们七嘴八舌地发牢骚。“你们船员是哪里的?有几个党员?大厨是党员吗?”老陈接着问。“大连、青岛,也有上海的,都是外派的,不知道谁是党员。”船员们回答说。“政委不是选出来的,是上级调任的。”老陈说道,“是党员的就勇敢地站出来,团员也是。成立临时支部选出支部书记,通过有关渠道向上反映情况。不要卖这卖那的,这么做不合法。最重要的是尽职尽责,保障安全。”老陈和船员们继续聊了下去。
当老陈要离开马兰山轮时,船员们都涌向船舷边。“老哥,你是政委吧?”一个船员问。“你一定是党支部书记!”另一个船员大声说。老陈笑了笑:“虽然你们船的空调都停了,但穿着还是要像样些,要注意中国海员的形象。特别是你。”说着他拍了拍光着上身,值班的袖章别在裤头的当班水手的肚子,“把工作服穿上,袖章戴好。”在场的船员们一阵哄堂大笑。老陈与大伙挥手道别,船员们都有点依依不舍。
第十一节
晚饭后,山茶岭轮政委老禇巡视全船。当他走到服务员房间时,只见四五个船员在喝酒,其中有两个是别的船的。在码头靠泊的是同一个公司的船,兄弟船的船员在一起相聚是令人高兴的,老禇不想打扰他们。正要离开时,只听见一个船员问:“他是谁?”“是政委。”本船的服务员说。“老政,来喝酒!”这个船员喊道。老禇进了房间看到这个船员喝的有点多了,为表示尊重,就说:“好,我和你喝一杯,酒是好东西,但喝多了就不好了。”接着对自己的船员说:“喝得差不多就收了吧。”说完他正要走时听到“啪”的一声,摔杯子的这个船员发起了酒疯。
大家七手八脚地架起这个姓容的船员准备送他回船时,他却使尽力气赖着不走。大伙只好将他抬起来送下了舷梯。他的另一个同伴搞不定他,老禇只好上前帮了把手。快到他们的船边时,他的政委来说了他几句就老实多了。
入夜后,这另一艘船的一个喝酒的船员急忙来到老禇的房间,“老政,阿容被抓了。在大门口,说是偷单车。我们船长请你帮忙领他回来。”“让他蹲一个晚上,哎!你们的政委呢?”房间里本船的水手长问道。“我们政委去他的老战友家没回来。”“蹲一个晚上让他吃吃苦头也没什么,但天亮后就更麻烦了。”说着,老禇带上工作证来到门卫室,只见姓容的船员蹲在地上,就拉他起来坐在长椅上。
“这个家伙在单车棚捣鼓半天,弄开了一辆单车锁就要走,被我拦住了,”门卫气愤地对老禇说,“他一身的酒气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明天上班送保卫科处理。”“我是他的船舶政委。”说着老禇递上工作证和两包香烟,“老师傅,我也有责任,教育不够。这样,我让他写出深刻检查在船员大会上检讨,好好反省。”“好吧!看在政委的面子上放你走。来,在这里签个字。”门卫说着递过来记录簿。
就像获得大赦似的,阿容窜起身子鬼画符似地签了名就想走,这时老禇一把抓住他:“就这么走了?”“噢!谢谢!”说完拉拉衣领就跑了出去。
第十二节
静静的苏伊士运河上,木棉山轮缓缓地滑行着。
“老政,请你上驾驶台来。”船长电话打到了老卫的房间。到了驾驶台才知道那个埃及老引水员不肯吃饭。老卫凑过去一看,只见碟子上用碗扣着造型的鸡蛋西红柿炒饭。他用鼻子闻了闻,用英语说了一句:“好香啊!”旁边的水手忍不住想笑。老引水员将脸转了过来说:“我那么辛苦为你轮引航,你为什么不弄点好吃的慰劳慰劳?”“哦!先生,你看,我们船长给你摆上了咖啡、大白兔奶糖、万宝路香烟、可乐,美味的小饼干,还有胡罗卜洋葱牛肉汤,对了,这叫罗宋汤。”“我要吃虾,大的。”老引水员不依不饶地说。“大的虾?”老卫明知对虾和龙虾是不同的英语单词,但他拿过一张纸故意画了一只龙虾对老引水员说:“这样大的虾我们可没有,我们船又不是渔船。”老引水员想笑又忍住:“厨师先生,你真会开玩笑。”哦!他把我当大厨了。这时老卫忙对他说:“先生,我是管事(船舶政委对外也称管事),你把饭吃了,我给你两条万宝路香烟外加两瓶青岛啤酒。”“四条万宝路,四瓶啤酒。”“好!你走的时候我在下面等你。吃饭吧,趁热呵。”
看到老引水拉过碟子时,老卫松了一口气走开了。“就两条烟两瓶啤酒,不然还真把你惯坏了。到走的时后我才懒得见你这个大胡子呢!一身的牛羊膻味。”老卫刚出驾驶台就和服务员撞了个满怀。“搞定了?老政。”“这埃及老头闹小孩脾气,是要哄一哄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