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来这里报到了,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了这里,离开热心的朋友们。
清明小长假前夕,我如约回到上海,和婆婆,姑姐们,小叔子一起着手祭奠公公。4月3号下午就去了墓园,简单却很庄重地祭拜了公公,看看墓碑上的他,依然是精神矍铄的,笑容可掬的一个学者,在墓碑前,我还读了女儿和儿子分别发来的邮件,但愿爷爷能感知到这一双他最最疼爱的孩子们对他的想念。
将要离开墓园的时候,婆婆突然又折返回去了,我疾步跟上,只见她抚摸着老伴的相片,喃喃自语:“老头子,你一个人在那里时间太久了,肯定很冷清的,你再等等,我就要去陪伴你了啊。”此情此景,令我唏嘘不已,赶紧拉着婆婆的手宽慰她,说她身体好好的,还要等着做曾祖母呢。
当晚在家,全家老少两桌人吃的晚饭,送走家人后,我让婆婆早些休息,谁知老太太说不想睡,要和我说说话,只能随她。现在想来,冥冥中仿佛注定着什么似的,老人家把几年前就写好的遗嘱,公证书等等文件再次让我一一过目。和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感谢我选择她的儿子为人生伴侣,给了他儿子那么多的幸福,抚育了一双那么优秀的孩子, 还说看起来自己是没有机会再去德国看看,看看她孙子当年出生的地方……我越听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就打断了她的话,让她不要那么伤感,好好活着,等着享受孙儿福。因为计划明天早晨要去龙华寺,所以叮嘱婆婆赶紧休息,还问她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她想了一下,说很久没有吃到我做的北方手擀面了,我答应明天一早我就起来做。
4月4日清晨,我被一个噩梦给惊醒,浑身冷汗,急忙起身去婆婆房间,看看她依然在熟睡,便蹑手蹑脚地去厨房做手擀面。6点,婆婆起来,洗漱后就在餐桌旁坐着,我把一小碗香喷喷的面条端给婆婆,她笑眯眯地说我家囡囡水平真好啊,我福气真好啊!大概吃了三口,她突然放下碗,说心口不舒服,等我站起来走到她那边,她身子一歪就倒在我怀里了,我凭我的经验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叫保姆阿姨拿急救药给我喂给婆婆,再拨打急救中心电话,一路疾驰到医院抢救。医院诊断是大面积的心肌梗塞,有生命危险。通知家中亲人后,我火速联系了丈夫,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赶紧联系船东通报了这个情况,公司那边相当理解,说会紧急派人去接班,我丈夫那边也火速办理相关手续。4月4日的夜,是那么漫长,守在ICU(重症监护室)的我通宵未眠,祈祷着婆婆千万不要离开我们。
4月5日上午,医生找我,告诉我老人家肯定逃不过这一关了,让我们家人心里要有所准备!当天夜里,老公从韩国赶回上海。我在机场接到老公,来不及说什么就带他赶往医院。我丈夫默默地坐在母亲身边,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不停地和母亲说话,希望她能醒过来。
4月6日上午,我的儿子从北京赶回上海,冲进病房,扑到奶奶身上,一声声凄厉的呼唤,一行行伤心的眼泪,奶奶仿佛听见了孙儿的声音,居然睁开了眼睛,看看孙子,微笑,看看儿子,微笑,再努力地对我抬起手,我连忙抓住婆婆的手,贴在我的脸上,让她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我会永远记得她的好,孩子们也一定会成材,兄弟姐妹会和睦相处……4月6日午间婆婆大人驾鹤西去,走的时候很安静,很安详。
接下来的几天,我简直忙得不知白天黑夜,我父母亲不顾自己年事已高,也赶到上海送亲家母最后一程。各级领导,各路族亲,各方朋友纷纷前来吊唁。婆婆一生悬壶济世,宽厚待人;为人师表,桃李芬芳;钟情慈善,热衷公益,有很好的口碑。而且她很不愿意麻烦别人,她的的遗嘱中特地关照要勤俭治丧。尊重她的遗愿,我们尽量缩小了治丧规模,让老人家干干净净地离开红尘。
送走了婆婆大人,我这才觉得自己浑身骨头架都散了,夫家族亲长辈个个夸我是全孝媳妇,说即使是亲生女儿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我告诉他们,一直以来,我心里就是把婆婆视为母亲的!我认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婆婆入土那天的夜里,老公用沙哑的嗓子对我说:“丫头,现在,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看着一个大男人如此地无助,我的心很疼很疼。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一生有我,就一生有爱!老公也很感谢我对婆婆的孝顺,对婆婆无微不至的爱,他说此生娶我为妻,他别无遗憾!
由于闺女远在美国,无法及时赶回,所以悲痛万分的她只好以她的方式寄托对奶奶的哀思。儿子由于学业,同时也护送着外公外婆一起回了北京。祖母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毕竟他只有8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祖母带回上海精心抚养,那份感情无法取代!我告诉儿子,要对得起已经在仙界的爷爷奶奶,他唯有刻苦学习,早日成材,才能宽慰这对老人。
现在想想,老公用这样的方式提前休假,儿子用这样的方式赶回来看奶奶,真的过于悲壮!
这些天,我一直在和老公絮叨婆婆去世前在墓园的举动,回忆婆婆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意?老公说,世间因果,总有道理,母亲走得很安详,没有受罪,也应了她对父亲的承诺,去陪伴父亲了。估计他们在那边一定也非常恩爱,过那种你提笔,我砚墨,你看书,我吟诗,你浇花,我除草的神仙日子。想到这些,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由于单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处理,也由于婆婆身后还有很多琐事要办,更因为牵涉到婆家那边的遗产分割等敏感问题,我和丈夫商量,我自己先提前回来,他在那边办事。由于这份经过法律公证的遗嘱,多少有些偏向了我们,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特地关照丈夫要多考虑姐妹和弟弟,毕竟他们的条件要逊色于我们,而且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坐享其成祖父祖母对他们的恩惠,所以我要求丈夫在律师到场后,主动提出让出一大部分本该属于我们的遗产,我只需要他们家里兄弟姐妹和睦融洽,身体健康,日子顺心。
昨天晚上,洗头后,老公帮我吹干头发,突然关了吹风,我扭头问他怎么了,只见他十分心痛地说:“亲爱的,你有了两根白头发。”(我一直为自己到这把年纪还没有白发而自豪,我老公也很津津乐道我的发质实在是好。估计这两根白发,也就是这几天才冒出来的吧)我忙不迭地宽慰他,这算啥啊,年纪大了,白头发终归要有的,我还希望自己白头发多一点,好映衬你的那些白发呢,要不然看起来多不般配呀?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好像熬了半个世纪,一切都象是做了一场梦。我感叹生命的无奈,感慨生命的脆弱,感悟生命的意义。我觉得,斯人已经仙去,我们活着的人只有善待自己的身体,好好热爱生活,不要虚掷了光阴,不要辜负了年华,不要到韶华老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还有太多的目标都没有实现。
真的,我的妹妹们,我的朋友们,珍惜生命,热爱生命,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