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说牛

  今年牛年在舟山群岛锚地的海上度过。在特别的牛年春节日子里，面对着时而变蓝、时而变黄的茫茫东海，我思绪回到了小时候生产队养的黄牛、奶牛、水牯牛了事情来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住在现在浦东世博会会址向南3公里的上南路边上农村里。黄牛、水牯牛是生产队辅助劳力，耕地、盘水车灌溉靠黄牛，生产队水稻田耙地靠水牯牛。

  黄牛、水牯牛在农忙时很辛苦，每天跟着主人一起背着犁耙早出晚归，在主人高悬的霸主鞭下屈从地服役。农忙一过，黄牛和水牯牛就得到了主人热情款待，静静地伏在铺设稻草的牛棚里，由主人殷勤伺候，吃喝不愁。悠闲地躺在稻草上反刍咀嚼，俨然和主人调了身份。

  夏天黄牛不喜水，因此被拴在牛棚外面的小河畔的杨柳树下甩着牛尾巴赶苍蝇乘凉。水牯牛受不了夏天烈日烘烤跳入了小河，黄泥弄的满身防护虻蝇叮咬，躲在杨柳树的荫影下戏水。再不，黄牛、水牯牛因贫穷家庭辍学的、生产队照顾拿工分的小孩牵到河边草地中觅草。有时候小孩骑在牛背上，背了一个草篓、带了一顶草帽，还真带了一杆笛子装模作样、吹吹打打，倒也笛声悠扬，飘在绿油油的田间。成为了小孩的伙伴的黄牛、水牯牛走在田埂上晨出暮归，活生生一幅江南水乡牧童放牛水墨图。在上南路边上生产队几条河畔还有牛车棚，当水稻需要灌水时老牛们又要出力了。黄牛、水牯牛此刻被主人带上了牛眼罩，然后被拴在了水车盘上开始兜圈子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非常动听。水车把河里清清的水抽到了渠道内，发出哗哗的流淌声，犹如多种乐器的伴奏，唱出了一幅和谐的农耕图。此刻轻风下的青稻杆似乎高兴地漫起舞来，突然间拔节茁壮成长了。此黄牛、水牯牛的功劳不小哇！

  后来我们生产队多种经营开始养奶牛了。黑白斑纹的十几头奶牛挤在牛棚里面躺在稻草铺的水泥地上。起先因奶牛都是雌牛，涉及到乳房、交配、产犊、挤奶等不准男人见的奶牛隐私，被派到牛棚饲养都是女社员。刚开始时好奇的社员们都会到牛棚里面去看看奶牛，看看市里奶牛场派来辅导挤奶的漂亮的女工。当男社员贼忑兮兮地去牛棚看挤奶、看生产队奶牛添丁生产时，马上被已经粗鲁透的女饲养员一顿臭骂：“有啥好看的，要看就看你们女人生小孩去！”用这些龌龊的话驱赶男人，好生让男人们下不了台，红着脸孔泱泱地走开了。

  可有几次奶牛难产，女饲养员不得不叫那些结过婚的、有气力的壮年男社员去助产。估计之后这样的场面多了，那些女饲养员也就见怪不怪了。还有饲养奶牛体力活需要男人干，奶牛棚多了男饲养员，禁忌自然破了。为了防疫，奶牛场还是不准陌生人和小孩随便进入奶牛棚。当我下乡后我还在奶牛棚干过呢，但是害怕养牛的艰苦和被人嘲笑，没几天就溜了。

  后来当了远洋船长世界各地到处游荡。某天船靠了印度港口，忽然间又和牛搭上了。

  曾听说过印度到处是虔诚崇拜牛的故事，印度是世界上牛最多和把牛当神看待的国家。

  我到过印度东西海岸的港口十几次，每一个港口都有一道值得回味的风景线，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港口内外都有牛群的踪影为印象最深。小的牛家族一家三口，牛父母们带着牛犊闲逛在街头，恰如年轻夫妇带着小孩上街闲逛，添犊之情昭然天下。大的牛家族十几口呆在一起，奔跑追逐、互相嬉戏，其乐融融，好生让人羡慕牛的世界、牛的情感、牛的和平。

  印度街头的牛没有主人。城市、农村和码头到处可见，却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牛身自由” 待遇，比印度穷人活的还萧洒。它们不必赋役，肩负重任拉车、梨田，也没有被宰的生命忧虑。牛可以在马路中央不必遵守交通规则悠然自得地游荡，汽车为它恭让。自由市场可以随嘴吃商贩们的蔬菜瓜果。在公共场所无需遮羞，大庭广众之下尾巴一甩就便溺，甚至可以自由进出被军警看守的重要场所而不必显示身份证。斜呼耶，没有亲临印度决不相信。

  那年我驾船到印度西岸港口纽门格洛尔港卸小麦。刚靠好粮食码头不久，船舷旁就陆续云集了上百头牛，比装卸工人还多。牛们已闻到了船上小麦的气味，等待着饱餐一顿。迎风吹来一阵阵牛味，刺的眼睛流泪，连青年时代久经奶牛棚考验的我都感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我随同代理一起到大门外办事。出关时荷枪实弹的卫兵将我的证件仔细核对，将照片和人的印象深深地烙进脑海，出港时间还登记在册，告诫回返时必须签名注销。门外，参观港口的中、小学生列队从专门通道点数画押进入港内。

  此时，约20头大牛带领十几头小牛大踏步地走进港口汽车通道。见状，警卫人员马上竖起栅栏，恭恭敬敬的让它们畅通进入，毫无阻拦。一头牛向警卫士兵隆重敬礼：“哗……”撒了一泡尿，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山泉落地开花。溅得卫兵急忙躲闪但毫无恼怒。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路上、田野边都是牛在散步，代理开车十分耐心让牛群先越过马路，喇叭都不敢按一声。

  几天后我和大厨一起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购买蔬菜。乱糟糟的菜场内我正在与菜贩讨价还价，突然热呼呼的喘息声贴身而来。一转身，连忙惊慌失措闪之一旁。一头牛正在身后用嘴扯我的衣服。菜贩笑嘻嘻看见我窘样，一把空心菜塞进牛嘴里，牛咀嚼着空心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