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在海的那边
第十六章
兴许人们难以置信:一片小小的树叶也能让人丧命,生命的消失不需要理由。我目击过许多令人哀伤的场面;一个跳河自杀的失恋人,一个在黑暗中踉跄而行,一面走路一面把敌敌畏当作糖水喝下去的自杀人,他们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却又义无反顾地奔向另一个世界,一个永恒的失踪、一个永远的黑夜。
自从我在胸外科病房当上了带教老师以后,我就告别了上夜班的日子。我每天被好多同学围着,每一个同学都十分认真地听我的临床传教,我每隔几天给同学们出考试题。有医学书本上理论性的,有实践操作的。同学们都不错,和我相处也很亲密。我的年龄也比她们大不了几岁,下班以后她们也缠着要和我一起参加她们的活动。
有一次,同学们搞班会一致要求我唱一首歌;我高声唱了一首当年流行的歌:“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恩情照我心。。。。。。”同学们的鼓掌声使我感到了一股新的温暖啊。
我和肖医生的分别,在我的内心深处是一种怀念、是一种牵挂、是一种痛苦。在我刚强的外表中,也有我的内在脆弱。为此,我也伤心过,也迷茫过,也消沉过,是学生们带给了我的快乐。
正当我沉浸在师生之间的愉快日子里,我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那是我一个寝室的小张。她是上三班制的,所以,我们碰头的机会少了,交流的机会也少了。几天不见她了,这一天,我看见她精神萎靡不振,人消瘦了,她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容姿,变得很憔悴。我吃惊地问;“小张你是否患病了,你怎么会这副样子,快告诉我”。
她一下子抱住了我,哭泣着说,“殷桃,我。。。。。。我怀孕了,怎么办啊”。我一下子挣开了她,我的心凝住了,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的头在眩晕。我知道小张的处境在那个年代将会面临着何等的尴尬和将要付出何等的代价,她会失去自己的尊严,会失去理想的工作。我问;“小张,你为什么这样糊涂啊,那个男人是谁?”她一面哭泣着一面说;“是一个某医院,来我医院脑外科病房进修的医生。一个中年人,有家室的男人”。我的眼泪无声地从两腮淌下来,我为小张的无知而哭,我为小张的幼稚而哭,我为小张的用情不妥而哭。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小张,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这个孩子坚决不能要,去找他解决”。小张点头答应我所说的话。在那个年代,“堕胎”要有单位开出证明书,妇产科才能接受手术。有很多未婚先孕的女人,地下做人工流产出事的很多,有大出血,有严重盆腔感染,甚至发生死亡。我一直在为小张捏一把汗,担忧着,祈祷着。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倒霉的时候是接踵而来,俗话说;“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张出事了,她在那个男人医院的手术室里,是这个男人亲自为小张做人工流产。她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还继续坚持着上班,不料她高烧不退。送急诊室抢救,妇产科医生的诊断是;“盆腔感染”病情十分严重。为挽救她的生命,要作子宫全切除。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子宫被切除,以为着什么呢?那就是她的今生今世就永远不能做母亲了,将永远是一个不完整的女人,抱撼终身啊!
我认为:一个女人的“一时过失”,也不至于要去付出自己的“一世生命”的代价,她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是,是那个年代,扭曲的年代、特殊的年代,竟轻易让一个本该充满了青春欢乐、充满了灿烂笑容,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就这样凋谢了。她的玲珑身影,她的音容笑貌,她的银铃般的歌声,还有她对我的关心、友爱和情谊。,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