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在那欲火焚烧的青春岁月 润涛阎
在那欲火焚烧的青春岁月
润涛阎
6-28-09
(一)插队带老婆的董良阁
石家庄地区的晋县有一个叫贺家寨的村子。贺家寨,是周家庄公社一个比较大的村,那时叫生产大队。到了贺家寨,我的第一疑问就是那村里所有的房子都是平顶,无一例外,一点屋脊都没有,也都是石灰顶,没有瓦顶,没有泥顶。这在那一刀切的年代里一点都不新鲜,比如男人女人都穿同样样式同样蓝颜色的衣服。 960 万平方公里,不会有一个女人穿裙子。但房顶干嘛是平顶?便问及贺家寨村里老乡才知道房顶是用来晒粮食的。由于是石灰的,又是平面,房顶上不会积水。但我对没有屋脊的房子看上去还是感到郁闷,就像看到女人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穿成平胸一样,看上去有点憋得慌。
第二个疑问就是老大不小的董良阁跑到那里干嘛。董良阁就是董必武的小儿子,当时董必武是国家代主席,不是受冲击的主。有谁敢让董老的孩子下乡?董老可是跟李先念一样,终生不倒的不倒翁。听董良阁说是他爸想到郭沫若的俩儿子都死在了文革(都是自杀的),就让他插队落户。听起来就等于是躲灾。董必武说的是让他永远不能回北京,当一辈子农民。看来文革时的董必武“后悔当初跟着毛主席提着脑袋干革命了”这话是谭震林跟毛主席拍桌子说的,也许是他看到了未来的天下是四人帮的,让儿子去农村,等于逃命。
董良阁从县城去贺家寨,大队书记就派马车去接。董良阁不上车,背着铺盖卷跟在马车后面走,那可是很远的路呢。书记和车把式也只好跟在后面徒步,可便宜了那匹马。那匹老马什么都经历过了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以为自己犯了啥错,甚或老天爷要闹地震,就一路嘶鸣。它怀疑天要塌下来了,惶惶然六神无主,吓的浑身冒汗。等到了家,啥事没有。晚上,那匹老马就告诉马厩里的同伴,布拉布拉布拉,说起了马语,同伴们听后都感叹:“见过虚伪的,但没见过这么虚伪的。北京来的跟咱们这乡下的人就是不一样。”有人可能不知道,马可波罗到中国坐马车,人说话他听不懂倒是这“布拉布拉布拉”马语他记住了,带回到西方,就有了 bla bla bla ,意思就是“别说了,反正跟中国的马叨唠差不多,不重要,在这里可以省略。”
董良阁那时很牛逼,插队还带着老婆。他老婆懂医学,就跟村里的赤脚医生一块当赤脚医生了。也不知道董良阁那两口子现在干啥去了,没听说是贪官污吏。但我当时认为他有马车不坐而徒步有点做作。他爱护生产队的马这一举动立刻轰动了全县,传为佳话。说是老革命的后代,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觉悟高着呢。他老婆比较漂亮,也很爱笑,口碑不错。赤脚医生不用下地干活经历夏天太阳的暴晒冬天寒风的猛吹,皮肤看上去自然光鲜白皙。我们那光棍们晚上睡在炕上,想起董良阁就来气,你董良阁那么善良,对马都那么好,可你晚上搂着漂亮老婆时想没想到我们光棍?虽然自己知道那是嫉妒,都是荷尔蒙惹的祸,可还是感叹人跟人比可是差远了。人家思想好,是接受表扬的赞美的崇拜的君子,可晚上搂着漂亮媳妇睡,咱们这思想落后的,晚上浑身不对劲。唉,天地之别啊,嘴里便念叨着:
光棍光,光棍光,
谁给光棍做碗汤?
光棍苦,光棍苦,
衣服破了没人补。
光棍惨,光棍惨,
得了病时没人管。
光棍急,光棍急,
急得晚上抓炕席!
肺腑之言啊,是心写出来的。当时觉得世界上最苦的就是光棍了,虽然按照《金光大道》和《艳阳天》里描述的来看,自己不是最惨的。肖长春一句“二茬子光棍不好当” 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俺那时说什么也是一茬光棍。可俺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作者俺老乡浩然可是没打过二茬光棍的主。“二茬子光棍不好当”说不定是他瞎掰的。一茬光棍都这么生不如死了,那二茬光棍还能惨到哪里?
(二)在车站与女同学一起熬夜
看到董良阁插队带老婆,光棍的俺那时候很想家。那个家虽然贫穷,可那是父母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共度难关的温馨小窝。
回家,先从贺家寨到晋县县城,从县城乘汽车到石家庄,再改乘火车到保定,然后从火车站步行到长途汽车站改乘从保定到廊坊的汽车,在半路下车就到家了。这样走的原因主要是省四毛钱,多花四毛钱坐火车从石家庄绕道北京,省事多了。在石家庄买火车票的时候反复琢磨该走哪条路。看着时刻表,算好了时间,只要在保定下火车后,一路小跑到长途汽车站就能赶上每天一班的长途汽车。想到能省四毛钱,就这么定了。可没想到火车晚点了,下车后人山人海出站耽误了很长时间,等跑到保定长途汽车站,下午 1 点的汽车已经发动了。眼看着它走了,就撒丫子在后面追,追上了车再补票是常事。按理说司机在反光镜下能看到我在车后尾追,人家就当没看到。也不排除他真的没看到的可能。
“奶奶的!就晚了几步!”一边哀叹一边丧气地回到候车室,看看有没有其它车路过啥的。仔细查看,最早也要等明早开往固安县的汽车,然后我可以在那里转车到家。后悔当初没走从石家庄到北京再乘汽车那条路。都是为了省四毛钱惹的祸。坐下来开始盘算明天的打算,没吃没喝的我手里还有三元五角钱,买汽车票直达一块八,可那要等下午。上午走,要换一次车,两张车票加起来就是 2.2 元了。跟走北京线一般多钱。手里还剩下 1.3 元。
计算好了,就找点吃的。手里有河北省粮票,就是钱少点。转来转去的发现了一个餐馆有油炸馒头卖,价钱便宜。知道是因为馒头剩下卖不掉或者已经馊了,才油炸一下出售。但毕竟有油啊,肚子里没有油水的年代看到油炸的就垂涎三尺。买了两个,突然纳闷,这炸馒头怎么放在手上沉甸甸的?香味扑鼻,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一咬开才知道,外面薄薄的一层白面皮,里边是厚厚的黑色的红薯面。外面红,里边黑,突然想到了中央文件描述的林彪。有上了林彪的贼船的感觉,就去找老头理论。老头看我拿着咬了一口外黄里黑的油炸馒头,再看看我眼里喷出来的外红里白的火焰,便嘿嘿一笑,说:“你也不想想,要是里外都是白面,能有这个价码吗?”
里边黏糊糊的,外面油炸的很漂亮,便决定每次咬一小口,立刻吞下去,这样,留在嘴里的感觉就是美妙绝伦了。可是,那黏糊糊的东东就是难以下咽。好在饥饿是最好的厨师,六两黏糊糊的东东很快就进入了食道。吃进去以后打嗝的时候有两种感觉,一是那香气四溢的油炸白面,香气从肺腑直达鼻子外面,让过路的人都享受了,便羡慕起反刍动物来了;另一是那比胶粘还粘的红薯面,堵在胃口上面不下去,真想把它们呕吐出来。
考虑着晚上就要在候车室里过夜了,下午就干脆在室外溜达,反正手里的这一块三毛钱是绝对不能花了,要等明天路上备用,晚饭就免了。想到这里,还真的感谢那骗人的油炸馒头,那黏糊糊的东西是不易消化掉的。留着这点钱,明天转车时赶不上车的话,还能不挨饿呢。为了节省能量,我就改溜达为静坐。在车站房子墙根阴凉处静坐下来后,琢磨着怎么更节省能量。想到把眼睛闭上,不再看出入车站的女人,我猜想我发现了新的物理定律:光棍看女人,热血沸腾一定浪费能量。这个定律有没有理论价值不管,有实用价值就成。
闭着眼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下来,便想去候车室里找个地方过夜。刚一进门,里边就有车站服务员喊话了:“关门时间到了!”我一听懵了,突然明白过来汽车站不同火车站,晚上没有车辆,要关门的,为自己的马大哈而自责,便想是否要回到火车站过夜。刚一出门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喊“润涛!”我抬头一看,是我的同学。便清楚她也是误了车了。她说:“你可真能睡啊,仨钟头不来动的!”我立刻感到内疚,自己睡觉让人家等了仨钟头,便问她为何不把我喊醒。她说不好意思打搅我甜美的梦。
“你吃饭了吗?”她关切地问我。“吃过了,还堵在胸口不下去呢!我上当买了油炸馒头,外面一层是白面,可里边是黑黝黝黏糊糊的白薯面的!”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无法理解,白薯面是白的,怎么熟了后竟然跟墨汁一样黑。
“我跟你一样!服务员是个老头,对不?”她边说边用手顶着胸口。她穿着肥大的蓝色上衣,此时用手这么一按,突起的胸部立刻表明她的女性特征,这在那个年头是很难看到的一幕,就是使男光棍立马热血沸腾的那种景观,比今天的年轻人看到裸星要火烧火燎得多。
我立刻把眼睛移开,似乎没看到什么。欲盖弥彰,我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她:“这里树上的知了叫唤的声音怎么那么低沉?”她听后抬了抬头,仔细地听了听树上知了的叫唤声,然后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右手依然按着肚子,笑着回答我说:“你真的有闲心啊,到这份上了还有心思辨别知了是不是有地区差别!”她的话语里确有莫名其妙的味道。“说不定知了也有户口制度呢!”我告诉他。“你就贫嘴吧,要不老天爷怎么惩罚你,让你在车站过夜!”她说后笑了笑,毕竟老天爷惩罚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不贫嘴的她。
“我们现在就回火车站吗?”我问她,想看看她的想法。“火车站里人山人海的,里边那么热,肯定也只能在火车站外面过夜了。”从她说话时的口气看来她是琢磨过这个事了,而我都没有想这么具体。反正是在车站过夜,没琢磨是在屋里还是在屋外。
“如果不能在屋里过夜,那去火车站有什么必要呢?这里不一样吗?”她指着眼前水泥地面。我往上面一看,电线杆子上面的路灯已经开始发出红色的光芒。想到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便点头同意了。大热天的,别说舍不得花钱去旅馆,就算有钱人,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屋子里比外面要憋气得多。
这里的夜里静悄悄。宁静的夜晚,连知了、蝈蝈都闭嘴了。人们忙乎完了一天的抓革命促生产,晚上就没多少心思出来溜达了,最多俩口子例行公事“取长补短”一番,然后就昏昏入睡了。那年头没有电视,夜生活只有两项:一是政治学习、斗争阶级敌人,另一就是俩口子做爱。大家都不能发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那时生的孩子特别多。在那没有笑声、人人自危的年代,体育老师就把“笑一笑,十年少”改成了“操一操,十年少。”体育老师讲的是指广播体操,要求人人天天做操,广播体操每次八节,第一节是伸展运动,最后一节是跳跃运动。可老百姓就理解成做爱了,使得人口迅猛增加,以至后来不得不大搞严厉的计划生育。事后人们才明白过来都是体育老师说话不周闹腾的,谁不想十年少啊,不能笑一笑了,那也得想方设法少一少。所以,俩口子一边干着一边念叨:“我还要啊,十年少啊。”这些都是贺家寨的老农告诉我们光棍的,让我们听后更加嫉妒董良阁那些晚上能躺在女人身边的男人们。
保定长途汽车站的院子不小,空荡荡的,很少有人走动,外边连接的马路上倒是不时有车辆通过。车站门口的路灯随着天空的黑暗而明亮,照得灯杆下面的我和她几乎藐视了月老的存在。她心里在想啥,我清楚;我心里在想啥,她清楚。没月老什么事,它好像也明白,就没怎么帮我们操心,偶尔的从白云后面探头偷窥我们一下,看看我俩有没有进展,或者是不是太紧密了。
面对面坐着,俩人闲聊了一会,她便对我说:“你躺下睡吧,一夜很长时间呢。”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平台。我顺势躺在那个平台上,仰望着天空。身子底下的水泥地如同冬天的热炕头,把温暖送到我身上;空中徐徐的晚风吹在脸上,把燥热带走,留下了被抚摸后的一丝惬意。我的身子也就成了导热体,仰卧着,自然是底下难受,上面舒服。我歪着头仔细看着两米远处的她。她坐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耳朵警惕地来回侦查着动静,眼睛警觉地窥测四周,很像草原的羊窥视着四周有没有狼。狼,尤其是色狼,很可怕。两个擦肩小辫在路灯柔和的光线下油黑发亮,她左肩上挎着一个军用背包,看上去很像《红色娘子军》里的女红军战士。
我想,不管她多么困,她绝不敢入睡的。此时的我不想知道她不入睡的理由,只想知道干嘛跟她在此相遇。我本来是应该走北京那条线的。她是个学习很好的女孩,性格内向。看到她的眼睛基本上是朝别的方向窥探,没有想跟我继续聊天的意思,想让我睡会觉,我便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可一想,要是只有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入睡。她一个女生,万一有流氓流窜到车站,我睡着了,那怎么可以?想到这里,我就悄悄地坐起来了。坐起来有坐起来的难处,人家劝我睡觉,我却坐着,是不是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在作怪?要打人家的主意?“要狠斗私字一闪念”的伟大号召立刻在脑海里回荡。毕竟只是同路相遇,过去我们基本上没说过话。想到这里,我又躺下了。她看到了我的举动,心有灵牟一点通。“你放心的睡吧,没事的。有事我会喊你。”她扭过头来跟我说。“嗯,那我睡了。”我就坡下驴。
我虽然闭着眼睛躺了一夜,但我不敢真的入睡。想星星的运行轨道,想月亮离地球越来越远的原理,唯独不去想董良阁身边有老婆那码事了。感觉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的。只要想远处星星月亮,对近在咫尺的女人视而不见就是了。睡不着,脑子里想象的最多的还是一个流氓突然跑了过来,我与他如何搏斗。那场面非常惨烈,天底下哪有好惹的流氓呢?虽然自己伤痕累累,最后还是战胜了流氓。
遗憾的是,天大亮了,流氓没有出现,英雄没有当成。看着美丽的朝霞,又看了看疲惫的她和我,不想说什么,就起身在院子里溜达。想家了,想妈妈了,很想立刻到家。估计身边的她也一样这么想的。
想到还有时间去买点吃的,手里还有一块三毛钱,早餐买窝头两毛钱足够了,就跟她商量。她说:“虽然有时间,但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一旦开门,我们立刻挤进去买票。万一晚了,买不到票,那可就糟透了。家里人还不急死?”听她这么说,我刚要争辩,一个人排队,另一人去找吃的。突然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冒了出来:“男人听女人的话没错!我爱人什么时候不听我的,什么时候出错!”我俩立刻回头,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在我们身后信口开河地劝告我,脸上表露出来的是骄傲与真诚。“这都哪跟哪啊?”我自言自语,感觉到脸上发热。再看同学,她的脸红的像东方刚露头的朝阳。那中年女人一看我俩通红的脸色,觉得我们不是谈恋爱的,便立刻走开了。乱点鸳鸯谱,后果很严重的。
(三)不速之客
终于等到开门了,我便告诉她,让她在外面等着,我去买俩人的车票。她说:“车站就在我家后院,两张票都到我家。”我一听愣了一下,到她家下车,那我怎么回家呢?她立刻告诉我说,我骑她的自行车回家。 40 华里的油漆马路,两个小时都用不了。慌张张的人流,挤得大家东倒西歪,没人守规矩排队。我只顾往前挤,没时间多想。待我买回两张车票,浑身都湿透了。看到两张车票到手,她高兴地脸上开出了绚丽的花,煞是好看。
在车上,她告诉我,俩钟头就到她家了,吃完午饭我再骑车走。我说第二天我和弟弟骑两辆车去她家,把她的车还给她。她说不用了,等我走的时候在她家门口走,把车还给她就行了。那一个半月她没有自行车多不方便啊,可她说她哥哥的自行车基本上是闲着的,她需要的时候用一下就行了,我没必要跑一趟去还车给她。
汽车发动了,我的心此时有点忐忑不安,这算谈恋爱吗?怎么突如其来的就有了桃花运?她看到了我的迷惘眼神,脸上也有点发红。她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的,又似乎是故意的。“你领一个男的突然回家,你不怕家里人吃惊吗?再说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到同学家去,就两手空空,这有点不好意思。你理解我在想什么吗?”我便跟她讲我的难言之隐。她说:“我当然理解你,了解你,不然,我怎么会把你带到家里呢?我妈可是老好人,我姐姐爱管闲事,可她结婚走了,不在家。没事,你就别在意了。再说了,同学到家门口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啊。”
她讲得有点道理,我的担心也有点道理。毕竟在那欲火焚身的敏感年龄,男女之间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有着高压线放电的功能。
车颠簸起来了,一夜未睡的我和她不知不觉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突然刹车,我们才立刻醒来,迅速下了车。下车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那所谓的车站就是个只有一个站牌的车站,没有房屋。她告诉我说眼前的房子就是她家。站牌就在她家后院,连一家都不相隔。车上只有我俩下了车,车站等车的就一位老大娘。老大娘看到女儿终于回来了,揪了一夜的心放下来了,满脸的幸福。“昨天误车了吧?把我吓死了,一夜都没合眼。”大娘跟女儿唠叨着。大娘没在意同时下车的我。她告诉她妈,说这位是她的同学。眼看我也跟着要去她家,老大娘似乎立刻明白了昨天为何误车的原因了:谈恋爱去了,去男朋友家了。大娘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们三人就说着话进了她家的院子。
老大娘是位勤奋爱干净的妇女无疑,家里整整洁洁干干净净,屋里的东西安排的井井有条。女同学和我都发现老大娘眼睛滴溜乱转,脑子不停地在思索着,恨不得一下子把我的有关信息全部搞清楚。但她又不能不顾及面子,陷入了想打听又不能的难处。同学跟她妈说去找她哥哥,中午饭让他过来陪客。她说完就跑出去了。其实,她没有哥哥弟弟,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姐姐。她哥哥实际上是她叔叔的儿子,算是堂哥。
大娘忙着做午饭,我在屋里仔细看她家的照片。一会儿功夫,同学就跑回来了,告诉她妈说她哥哥一会儿过来,然后她把一个袋子放在我面前,说是路过学校的时候把刻蜡板的东东借来了,要我教给她如何刻蜡板。我跟同学建议别做什么饭,简单就好,有啥吃啥。同学说:“家常饭,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你就教我刻蜡板吧。我看到你刻蜡板印刷出来的字就跟书上的一样横平竖直的,简直不可思议。”我告诉她,刻蜡板很容易,然后把有横竖条纹的钢板放好,上面铺好蜡纸,就表演给她看刻宋体字在蜡板上是何等容易。然后,把条纹浅的那一面翻过来,就可写行书草书以及隶书了。等她妈把饭准备好,我和她已经刻了几张蜡纸了。最后她喜欢的是我的隶书。我发现,随着我的手艺让她掌握的越多,她对我的崇拜就越少,但我发现她对我身体的距离越来越近。到后来,她的左手手臂干脆就放在我的右胳膊上。一股电流在极高的电势下接通,有击穿心脏的势头。
吃饭的时候,她堂哥来了。他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很健谈,很精明能干的样子。我们的话题分两拨,我和他谈论天南海北,政治啊,实事啊,反正女人不大关心的东西;而同学和她妈谈论的也很开心,到底谈论的是什么,我没注意听。
吃完饭,我想回家了。便起身告辞,因为她堂哥也是个大忙人,我不走,人家不能离开。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也就认同我早走早到家,我家里的人也就放心了。我弟弟肯定会按照我的信说的,到县车站接我。两天没接到,肯定担心的。我和同学在列车时刻表上反复核实,定下来一个半月后我到她家的时间,在她家乘车到保定,计算完了,我必须起大早才能骑车到她家否则会误车。
我到家后把事情原委全部告诉了家里。我姐姐和弟弟认为我是拜见丈母娘去了,不管妈妈是多么放心不下。我反复说,她只是我的同学,不是对象。姐姐觉得是有点缘分。
到了按原计划该走的那一天,我早上起来,天已经亮了。我到达她家房后车站站牌的地方,她和她妈已经在那里了。她妈立刻说:“你看,车来了!你来的真是及时。”我把车支好,长途汽车就到了眼前,那时有方向盘的都是大爷,反正是公家的车,工资是恒定的,没必要跟乘车的套近乎。我知道,只要车门一开,我不上车,车子就会立刻跑了。司机是大爷,乘客是孙子。大爷就得有大爷的威严。当车停下来车门一打开,我立刻上了车,车果真立刻启动了,差点把我甩个跟头。我走到车子后面,有座位。先跟后面的大娘打个招呼,因为在车站根本就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车窗后面都是尘土飞扬,我看不到大娘,直到走远了点,我才看到远处的她推着自行车进院子。她还真的回头朝我的方向看了看,她当然没法看到车里的我,但我看到了她。没想到,跟大娘匆匆见面,匆匆别过,那竟然是永别。
不久,另一同学告诉我说:“她有了对象,是戴手表的。你没手表是次要的,关键是你太瘦了,她妈不同意。”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手表是啥特别玩意,可在那时,手表是人的地位和经济状况的三个代表。在房屋不能买卖的那时候,更没有轿车一说,手表就如同今天的奔驰、豪宅了。但我还是不认同同学说的跟手表有关,如同今天的上海人北京人不会因为准女婿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不同意女儿的婚事,但对我太瘦而不满意,是很客观的,让人信服的。我发誓:一定找一个大胖媳妇给大家看!
(四)差点娶上个胖媳妇
有了这次教训,绝不认输的我立刻想到了男人们的共同理想 — 娶个大胖媳妇。实现这样的理想很难的,在那没肉吃,全国平均每人每月只有二两油的年代,个个都是皮包骨头,不论男女,要是有点肉的,就是今天年轻人们眼里的偶像了,比如范冰冰李冰冰,三十年过后,审美观倒过来了。
我不论走到哪里,眼睛都四处张望着,搜索着有点肉的女孩。在那没有古狗的年代,搜索起来比较困难。但老天长眼,让我在春节回家过年的县城汽车站遇见了她。她也是我的同学,就是比我高一届。她在车站等着上车,我刚一下车就被她看到了。她喊“润涛”时的声音是那么柔和,那么悦耳,那么亲切。
她长得很好看,现在讲,胖瘦属于中等,但在那个年代就算是胖了,就算是代表社会主义优越性了,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就身价百倍了,就让小伙子们神魂颠倒了。
我俩从此便进入正式交往,我请她看电影。在电影放映一半的时候,她拉我到外面。她问我:“你知道我多大了吗?”因为她皮肤白皙,看上去应该跟我同岁。我开玩笑说 : “你三十了。”她一听脸色变了。“我真的那么老?”我立刻说:“你 12 岁了。”她看我在跟她开玩笑,就正经地告诉我:“我比你大三岁。年龄上我们不合适。男的都喜欢找小女。”我一听有点不合常识,她怎么可能比我大那么多?“你知道我的确切年龄?”我问她。她说当然了。便把我的出生年龄告诉了我。看来她在这方面是很担心的,把我的出生年月日都搞明白了。我们小时候,几岁开始上学都是家长愿意就成,上下差两岁很正常。
“我不在乎,而且我父母也不干涉我的婚姻。”我告诉她。她听后很激动的样子。过了几天,她给了我一个包,我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个白色枕套,上面是她用手刺绣的两只红蓝等好看的鸟儿,在梅花树枝上互相叫唤着。她问我喜欢不。我说:“喜欢,好看。但我需要先到你家看看,你父母是否同意。”我吸取了上次那个女同学的妈妈给我的教训。她说没必要,她父母都是不管这事的人。
第二天,我还是骑车到了她家。她刚好在院子外面,看到我没跟她商量就突然闯入她家非常吃惊。但她还是对她父母有把握的。我俩进了院子,她告诉她妈:“同学来看我了。”她妈有点吃惊,因为她没听女儿说搞对象了。她妈跟她商量做什么午饭招待同学,她说包饺子吧。她妈就开始忙活包饺子的事。我那时不会做饭,家里的饭都是妈妈和两个姐姐做。所以,我也帮不上忙,就在里屋里看报纸。她妈真的是不管闲事的样子,很让我尊敬。这样,我估计这个漂亮的温柔的胖媳妇就到手了。
就在快吃饭的时候,外边来了个中年妇女,透过玻璃我看到她是个很精瘦的女人。同学立刻跑进屋,告诉我说:“我姨妈来了。她可是个管闲事的事儿妈。”我一听,心想糟糕!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又是南柯一梦?
她姨妈不知道有客人,就在外屋帮着包饺子。过了一会,同学她妈告诉她说:“她的一位同学来了,今天才吃饺子。”说着,头往里屋点了一下。她姨妈一听有客人,就起身要走,但她问了一句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当得知是男同学后,她不走了。我看到她的眼睛开始朝里边看。看不清楚,她便进屋跟我聊天。聊了一会,她就出去了。她把同学的妈拉到西屋里去说私房话。过了一阵子,我们就开始吃韭菜水饺。每个人心里都不舒服,水饺就在肚子里翻腾,好像在里边又被煮了一遍。
第二天,她找到我,告诉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的话:“姨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