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心香一瓣祭亲婆[散文]
心香一瓣祭亲婆 2010年清明节拜蔼老祖母墓地祭文
——“蓝海白鸥文集”之一
——中远集团散运公司退休报务员 王德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清明时节念亲人。
这是2010年的清明时节。上海市郊的崇明岛上春风荡漾，春意盎然。
岛上，向化镇四郊的田野，绿意浓浓、生机勃勃；春暖花开、争芳斗艳。花蕊最为怒放的要数那一畦又一畦的油菜花：一片金黄，一片灿烂，一片辉煌！
在这油菜地旁的一隅，一条小河沟的岸边，有一块小小的我家“农民自留地”，在其一只地角下，深埋着那我最敬爱的亲婆[老奶奶]的骨灰。因为移风易俗、节省耕地而不能修筑坟墓，所以为标识而种植了一丛“万年青”的植物。旁边立了一块水泥牌牌子算是墓碑：“先贤钱云庄之墓”。这是孙儿我亲手写的一溜仿宋字。
对于故乡向化镇的乡镇建设，我实在是不敢恭维：无规划、无秩序，建筑物横七竖八、凌乱不堪！我和老伴桃英，还有我的胞弟德明一行三人绕来缠去，“曲径通幽”，才来到了老奶奶的“墓地”。我们点燃了香蜡烛，点化了锡箔、冥币，聊以寄托我们的哀思悼念！我默默地说：亲婆呀，亲婆！您在西天佛国好吗？您可从来没有托梦给我！一次也没有托梦给我呀。我知道，那是您心疼我，不麻烦我。您要是缺啥少啥、有啥不方便了，您可得托梦告诉我和桃英，我们将尽心尽力为您去办理的啊！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亲婆呀，亲婆！您可知道：一九九八年的农历2月28日，这一日，当您老人家走完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而乘鹤西去时，我却没能亲自为您送终，这是孙儿我这一生一世永远、永远而又永远的心痛。那时那刻，我在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散运公司[天津远洋]的“燕山”轮上工作，船正从意大利返航中国，途经印度洋上的斯里兰卡的科伦坡港外；当吃晚饭时，我夹一块小排骨时，手上的一双筷子“莫名其妙”地断了一只。这是一个征兆，它将显示什么呢？冥冥之中，我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省悟到了什么。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亲婆您。莫非是您老人家。。。。。。
当“燕山”轮凯旋回国，船靠青岛港，刚放好舷梯，我就像飞箭一样地奔到青岛外轮代理公司，往上海闵行打长途电话询问情况。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不要说打国际长途电话，若想要打一个国内的长途电话，也是不容易的呢！果不然，您的孙媳妇桃英沉痛而悲哀地告诉我：亲婆她老人家已不在了！就在青岛外代办公室，我失控恸哭，泪如雨下！
记得我接到天津远洋船员调配处的调令电话，通知我上“燕山”轮。临走之前，我专程从上海闵行赶回崇明向化镇，特地与老祖母当面告别。当我看到她老人家满头的银白而稀疏的白发时，我的心头不禁一酸，心底里直流泪：亲婆呀亲婆，我这一上船，又要一年的时光！我们婆孙俩这一见可能是最后一面啊！
就在这一天，您孙媳妇桃英嘱我给您我送来一箱饮料，一箱快餐面和100元钱。您高兴得满脸笑容！趁您张罗着要拿取回赠给曾孙女小天予吃的鸡蛋时，我留出返回上海闵行的路费之后，倾囊而数一共222元钱，全部留给了老祖母，我把这钱悄悄地压在您的枕头底下。我的第六感觉[冥冥之中]告诉我：这将是孙儿这一次出国远航之前孝敬给您的最后一点儿心意啦。果不然，这一次的告别，竟成为了永别！
今朝我们特意来看一看您老人家！我们还代表您的曾孙女小天予来看望您这个老太太，她远在挪威王国的首都奥斯陆，就不能亲自来看您了。天予在2005年复旦大学会计学系毕业时，获得了公派，免费赴挪留学两年之后；被招聘进入了挪威的一家跨国海运公司，已经工作三年了；她在奥斯陆已经买好了一套商品房；您的曾孙女婿是挪威人，高个子、蓝眼睛、白皮肤、金黄色的头发，很白净、很聪明、很绅士的一个北欧小伙子，名字叫做阿力山大 拉森。亲婆，请您听一听您这个曾孙女婿的洋名字，与我们中国人传统的张三、李四的姓名大大不一样吧？阿力山大与天予是挪威“国际金融学”硕士班上的同学！
天予小时候，您老人家也很疼爱她，她还是记得得您这个老太太、老祖宗呢！
2005年之前的数年间，每逢寒暑假，或每逢我远航归来休假在沪，曾孙女小天予总会跟着我们到向化镇特意看望您老太太。桃英母女俩一到老宅上，就赶紧烧一大铁锅热水，给您老人家洗头梳头，或洗澡擦身，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衫；给她洗脚、洗头。给她剪脚指甲、剪手指甲。她总眉开眼笑地说：今朝是我最开心的日脚，又干净又适意，好象脱掉一层皮！不然的话，身上好叮、好痒啊！总是要挠呀、挠呀、挠！我们的哪一天的突然造访到来，哪一天就是她老人家的欢天喜地的临时节日！
前不久，邻家阿弟宋德明因事在向化镇上的袁和尚饭店大摆酒席，宴请答谢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我和桃英所坐的这一桌的宾客，正巧是我的老奶奶生前所在的向化镇第三生产队的老邻居、老前辈们。他们[她们]也还依稀认得我，说：哎呀，你是五郎嫂嫂[说的就是我的老奶奶，我的继祖父名叫赵五郎，所以，我的老奶奶人称“五郎嫂嫂”]的大孙子呀！小辰光，猴儿精一样，老瘦老瘦的呢！现在“身发财发”块头大了、胖了，走在路上我们也不认得了。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到“五郎嫂嫂”，异口同声地一致赞誉她：贤惠能干、善良厚道、勤俭朴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心是一杆秤啊！金杯、银杯，不如大家心目中的好口碑！我的老奶奶故世多年，依然获得众乡邻的交口称道和一致好评，这是多么可贵啊！
当我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奶奶就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的亲祖父名叫王怀德，与王新昌的亲祖父[懂中医]是老弟兄俩，是一个王家老太太“一只根”上传下来的两家人家。我们老王家的祖上在安徽徽州[今称：黄山市]。王新昌兄妹三人，是我老王本家堂弟堂妹。因此，他们自小就亲亲热热地叫我“阿哥”、“阿哥”的！
老奶奶您与我多次说过：向化镇供销社的老会计洪浩的祖籍，也是安徽徽州的。他们老洪家与我们老王家还是邻居呢！在安徽徽州老家都是住有小土楼的呢！当年，在反“长毛”[当是太平天国末期的“捻军”，人称“长毛”]时，祖宗先辈远道从安徽来到的崇明。崇明原属江苏省，在1958年之后来划归上海市。
家父这一辈：兄[妙郎]、弟[妙生]、妹[妙珍]三人，都有后代传下，香火延续。
我的亲祖父原在向化镇宋家河角上的宋记木行里做帐房先生，因为外出收账，淋雨，发高烧，因“死积伤寒”而撒手人寰。迫于生活，老奶奶改嫁给赵五郎，并抱养了儿子“小金法”——就是我的小叔叔赵国良。老奶奶也就成为乡邻们敬重的“五郎嫂嫂”！
我的老奶奶虽说没有文化，不认得字，但是您却很有传统知识和社会经验。例如在我幼小时，她老人家就经常教导我——
“人穷志勿短”、“勿蒸馒头争一口气”——做人要有志气、要争气；
“荒年饿勿死手艺人”、“一招鲜，吃遍天”——做人要有一技之长；
“吃勿穷，穿勿穷，算计不周一世穷”，做人要精打细算，生活要周密安排，不能烟酒毒赌*“五毒”具全；
“手里动动、嘴里哝哝”——做人要勤劳、勤快、勤奋；不能手相隆空，油瓶跌倒不搀一搀；特别是主政家庭的主妇，一定得贤惠良善，“进得厅堂，入得厨房”，决不能是那种家道事、女红事一点儿不做、也做不来的所谓“女人”；那种香烟吃吃、长牌来来的“白相女人”，那种吃饱了撑的：唾沫四溅、说三道四、上窜下跳，挑唆离间，张家长、李家短的“长舌妇”！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修路修桥；看到跌倒的老人小孩，掺扶一把”——做人要慈善，要良心好；“天老爷是有眼睛生的”，行善积德，自会有好报的；“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仇家多一堵墙”，“远亲不如近邻”，“和气生财”；
做人要厚道，要与人为善；“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前半夜想想别人，后半夜想想自家”，“方圆别人也是方圆自家”——做人要宽于待人、严于律己。
老人家您是“诲人不倦”这样说的，也是“身体力行”这样做的。您和亲戚、和邻居们相处和睦，从不与别人脸红脸白、争长论短。您人缘好：您尊重别人，别人也尊重您！
我的老奶奶烧得一手好菜。1992年金秋时节，我在向化镇上原址翻建新楼房之前，得先重新安置排放自来水的管道，自来水厂来了两个领导同志、两个工人师傅。您看到我的老房子已经拆除了，而新房子还没建筑起来，不能烧菜做饭；就主动地烧好满满一桌菜肴，买好老酒和饮料，热忱地招待师傅们请去吃中饭。从我家到祖母的南宅上500米的距离吧！难为她老人家啦：她拄着一根拐杖，一趟又一趟地上街买菜，买这买那，终于张罗成一桌好菜好饭。我真是极其感动啊！您的心意我领了啊！事后，我给了亲婆您200元钱。孙儿有工作有工资，哪能用您老人家的钱呢？！
当您老人家看到我们王家这一脉这个长孙长孙媳出资翻建“跌跌倒”的原居老屋时，您是很开心，很欣慰的。您踮着一双小脚，用您满是青筋的一双枯手，到建房现场来坐在场地边边上出力帮我刮铲砖头上的泥土。我及时看到，立即把您扶起来。让您坐在一只藤椅子里好好休息。这两个感人的历史场景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脑际和心灵上！
1982年的春末，我随天津远洋的“通化”轮远航凯旋归来，靠泊上海港的白莲泾码头。二妹德芳领着老祖母您上船来看我，兴许是心情好、精神爽的缘故，您“小脚伶仃”地蹬上远洋海轮的舷梯，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而且噌、噌、噌地走得既快又稳。这是您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远洋货轮亲自走一走、看一看。我和妻子桃英搀扶着您老人家参观了驾驶台，给您拿着望远镜，放眼远眺：看看千舟百轲的上海港，看看日新月异的大上海。您老人家自始至终地笑着，笑着，笑得合不拢嘴——好开心啊！
那一次，趁您来市区，我们领您去逛城隍庙，去兜南京路，去看外滩风景；还领着您去闸北区四川北路川公路刘英梅[我的老姑婆]家，让您们这对老姑表姐妹俩聚叙一下。您们两个老人家好高兴啊！
1986年的秋初，中远集团散运公司刚刚给我在上海延吉新村买好一套“两室一厅”的新商品房，小弟德明领着老祖母您特地来看看大孙子大孙媳在上海市区的崭新住房。您老人家好开心啊！您说：鸟儿都得有一个窝呢，人生在世，衣食住行，住是最大的难题！你的老公公那一代，是“飞来燕子”客居崇明，头上没有一只瓦，脚下没有一寸地。你的父亲这一代，正赶上全国解放，作为革命胜利果实，土改，才改到了向
化镇上的一间低矮的破旧的小房子，总算有了一个窝。到了你本人这一代，你赶上了当兵，赶上了上大学，赶上了到天津远洋公司，是远洋公司买好了新房子送给你！多好啊！你得在远洋公司的大轮船上好好学、好好做，好好来感谢远洋公司啊！
老奶奶您的叮咛，孙儿我永远地记住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祖母您以八十八岁的高龄走完了您的人生旅程。您无疾而终，平静地安详地撒手西逝。我知道您老人家，您不想碍手碍脚地麻烦后代，也不想“十天八夜九黄昏”地惊吵后代！
好人一生平安。好人辞世也平安！
我的老奶奶您老人家是千千万万中国妇女中极其平凡的一个人，既不是名人，更不是伟人！您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一个平凡的人！但您是一个慈祥厚道的人，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是一个品行高尚的人！
亲婆呀，亲婆！我自小得益于您的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循循善诱的教导！您的恩情，比天广、比山高、比海深！ 孙儿我永远感恩于您！今天，我真诚地祝福您老人家冥冥九泉之下好好安息！每一年的清明节我们总会来踏青扫墓以寄托我们的哀思悼念！ [The end]
